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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他居然一點也不避諱長庚,似乎沒覺得有什么好避諱的,態(tài)度坦然地直接就下了水。長庚猝不及防,連忙倉皇移開視線,簡直沒地方放眼睛,亂七八糟地抓起一盞酒杯,掩飾什么似的喝了一口,沾了嘴唇才想起來——這是顧昀的杯子。他驀地站起來,險些把顧昀的小桌子碰倒,聲音干澀地說道:“我就是來告訴義父一聲,你知道了就好,我……我回去還有些事,先告退了?!?/br>“小長庚?!鳖欔澜凶∷?,將被水汽熏花的琉璃鏡放在一邊,只有尺寸長的視線有些對不準(zhǔn)焦距,趴在岸邊卻像條司水的蛟王,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都是男人,我有的你都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有什么好新鮮的?”長庚屏住呼吸,終于還是抬了一下視線,顧昀的身形有些模糊不清,滿身的傷疤卻觸目驚心地刺眼,有一道從頸下橫過胸口,使他的上半身看起來幾乎像是比劈成了兩半又重新給縫在了一起。顧昀深諳人心,知道有些事越是避諱,越是顯得禁忌,也就越是中毒似的割舍不下,干脆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反正確實也沒什么好看的。“每個人對父母感情都很深,不光是你,我也一樣,”顧昀說道,“我親爹是個活牲口,就知道糾集一幫鐵傀儡追著我砍,第一個握著我手寫字的人是先帝,第一個哄著我吃藥、吃完還給蜜餞的人也是先帝,我小時候也覺得他是唯一一個疼過我的人。有時候這種感情太深,可能讓你產(chǎn)生一點錯覺,過了這一段就好,沒事的,你越是放在心上,越是覺得不堪重負(fù),它就越是糾纏你?!?/br>長庚張了張嘴,顧昀卻仗著自己聽不清,根本不管長庚回不回話,自顧自地接著道:“義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太容易給自己背包袱,都放一放吧,陪我在這住兩天,整天跟個老和尚一樣像什么樣子?那么多好風(fēng)光,有意思的事多了,別固步自封。”☆、第54章驚變長庚僵立良久,走到溫泉邊上,緩緩地跪了下來,垂目注視著顧昀身上成群結(jié)隊的傷疤。多年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半夜三更被烏爾骨驚醒,驚醒后,他就會翻來覆去地想顧昀。長庚從小喜歡安靜,那時候經(jīng)常覺得這個活潑得過了頭的義父不可理喻,后來琢磨多了,他突然有種奇怪的疑問,顧昀……怎么會長成這樣的一個人呢?想那老安定侯與長公主膝下獨苗,那是多么不可一世的貴公子,何其清貴,稚齡時驟然失去視力與聽力,被親生父親鍛鐵一樣逼著抽著往前趕,傷痕累累的羽翼尚未長全,又接連經(jīng)歷考妣雙喪,玄鐵營昔日榮光黯淡,被困于深宮之中……一個人倘若在年幼的時候受過太多的傷害,哪怕不會偏激冷漠,至少也不會是個能玩愛鬧的。長庚對此深有感觸。他有時難以想象,那傷口要重疊多少層,才能將一個人磨礪成這個樣子?長庚突然恨極了自己竟晚生十年,竟沒有機會在荊棘叢中握住那個人尚且稚拙的手,單為了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會終身對沈易心懷妒忌。他魔障似的上前,撥開顧昀垂了一身一水的長發(fā),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顧昀胸口那道橫亙的傷疤。“嘶……”顧昀被他摸得頭皮發(fā)麻,忙往后一躲,“這正跟你說理呢,怎么還動起手來了?”長庚啞聲道:“這是怎么弄的?”聾子一開始沒聽清,長庚便捉了他的手,一字一頓地在他手心又寫了一遍。顧昀愣了愣,一時想不起來了。長庚將他琉璃鏡上的水汽擦干凈,架回到顧昀鼻梁上,深深地凝視著他,打手語道:“義父,我們一人坦白一件事好不好?”顧昀一皺眉。長庚:“你對先帝感情深厚,想親他、抱他、與他耳鬢廝磨地糾纏一輩子嗎?”顧昀失聲道:“什么?”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帝那張總顯得悲苦橫生的老臉,當(dāng)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你回答了,到我了,”長庚一臉清心寡欲地說道,“我想。”顧昀:“……”他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長庚這個“我想”指代了什么,雞皮疙瘩當(dāng)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寒毛快要豎成刺猬了。“無時無刻都想,做夢都想,現(xiàn)在特別想……還想一些其他的事,說出來怕臟了義父的耳朵,不便提起?!遍L庚閉上眼睛,不再看顧昀,自顧自地比劃道,“要不是彌足深陷,怎么配算是走火入魔?”顧昀噎了良久,干巴巴地說道:“……你還是跟和尚多念念經(jīng)吧?!?/br>長庚道:“這話你要是五年前對我說就好了,說不定當(dāng)時放下,就沒有今天的事了?!?/br>可是那么多日日夜夜過去了,那么多只有反復(fù)念著顧昀的名字才能挨過的噩夢與泥沼,他一直飲鴆止渴——早就晚了。吃屎都趕不上熱的的安定侯呆愣良久,也沒回過神來,他震驚地想道:“五年前我以為你還是個吃奶的小毛孩子!”“那我問下一個問題,”長庚緊閉雙目,“義父覺得我惡心嗎?”顧昀又是好久沒吭聲,長庚的眼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手掌不由自主地在袖中收緊了——顧昀方才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是騙不了人的,那種明顯的不適分毫畢現(xiàn)地從他的雞皮疙瘩里泄露了出來。顧昀或許能理解他的心,但是恐怕永遠(yuǎn)也無法理解他的欲望。長庚聽見了水聲,是顧昀上了岸,披起衣服。顧昀嘆了口氣,伸手在長庚肩上拍了拍,平靜地避而不答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br>長庚嘴角微卷,可能是打算露出個微笑,但是失敗了,只是幾不可聞地說道:“我知道,我不會讓義父為難的?!?/br>顧昀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好一會才覺得自己有點緩過來了,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他感覺背后有一道異常凌厲的風(fēng)針?biāo)频拇滔蛩笮?,方才被長庚放在一邊的酒杯反射了一道尖銳的光。顧昀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長庚已經(jīng)撲向了他。長庚一把摟住他往旁邊滾去,手臂一緊,同時,顧昀的狗鼻子聞到了一絲細(xì)細(xì)的血腥味。一支尾部白汽未散的箭擦著長庚身側(cè)而過,袖子應(yīng)聲而開,一下露出了里面被擦傷的皮rou。長庚一抬頭,只見靜謐的溫泉小院外,尖銳的金屬色一閃而過,是個‘輕裘’!可溫泉別院和北大營相距不過五里,快馬不必加鞭,片刻就到,這刺客哪里來的?刺客一擊不得手,但還沒完。夕陽沉甸甸地往下墜,方才放箭的輕裘甲驀地從另一邊的院墻躥出。他腳下蒸汽蒸騰,人如一道閃電,轉(zhuǎn)眼已在近前。顧昀一把推開長庚,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