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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聲線的男聲半響沒有回應(yīng)，這聲音又繼續(xù)顯擺道：“況且，我穿給自己看不行么？反正我自己能看清……哎，看看你，板著臉就跟老柏一樣，真丑！”

這人忍不住低聲笑起來，笑聲溫暖柔和，像是少年音，有些不辨男女，但光聽聲音就覺得這人一定雙眼含笑容易親近。

“雪哥，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清越的男聲悶悶地問。

“萬綺樓，”被稱為雪哥的人繼續(xù)壓低了聲音，笑意還未收斂，帶著些許頑皮的語調(diào)，“去找妖怪?！?/br>
風(fēng)很大，想將天上的浮云吹開，最終也只是讓流云抖了一抖，白費一番功夫。

若是此時有光，哪怕是微弱的星光也好，定能看到有兩人行走與長風(fēng)之中，風(fēng)滿袂裾，衣衫翻飛，仿似仙人。

前面那人身著長袍，袖手而行，赫然就是下午護(hù)城河邊的薛半夏。稍微靠后的這位一身深色布衣，幾乎藏在夜色里的是薛半夏的弟弟薛素衣。

薛素衣人如其名，穿衣樸素，最常穿薄墨色的袍子，讓人感覺家里的好衣服都被他哥哥穿去了，可他不以為意。

相比薛半夏平日里的風(fēng)流做派，薛素衣簡直就像個不茍言笑的木頭。除了看診外都不怎么說話，成天就像一尊石像定在藥鋪哪兒也不去，根本看不出來他其實是一個未滿二十的少年，完全缺少他這個年紀(jì)應(yīng)有的活力。

但有很多姑娘就好這一口，沒幾天就裝個病在坐在沉香藥鋪門口等半天，換取他硬邦邦的一眼。

要是讓姑娘們知道薛素衣是眼前現(xiàn)在這位話嘮還會生氣的少年，一定會懷疑自己眼睛有問題。

當(dāng)然，薛素衣確信，她們是沒機會發(fā)現(xiàn)的。

說話間，二人走到了烏云城之前最熱鬧的地方，花井。

烏云城的花井以聲色行業(yè)聞名，但和其他煙花地比起來很是不同。

這里沒有依在扶欄邊站在大門口揮著香噴噴絲絹的低級貨色。相反，一路上都肅穆得像是廟宇宮殿，一切歡聲笑語都被門口一掛珠簾隔絕開來，只有走進(jìn)其中才能感受到其中奧妙。

酒樓、藝館、妓坊可通過門口掛的物件來區(qū)分，這叫“掛符留仙”。

酒樓掛蓮盞，歌藝館掛樂器，妓坊掛絲絹之類，總有辦法認(rèn)出來。個別老手甚至可以通過酒盞的形狀，分辨出哪家的酒更好喝，譬如現(xiàn)在饒有興趣觀摩著這些酒器還悄悄摘了一只到手中細(xì)細(xì)把玩的薛半夏。

在烏云城花井只做妓坊營生的寥寥可數(shù)，其中以萬綺樓最為出名。

萬綺樓，位于烏云城中央大街，地段好，姑娘美，態(tài)度好，可以說在整個西海九國都頗負(fù)盛名。里面真當(dāng)是美人如云顏如玉，千姿百媚，綺麗無比。

萬綺樓老板是個非常隨性的人。開門關(guān)門全看心情，動輒心情不好就關(guān)門歇業(yè)，有時候隔兩天就開了，有時候得半月后才懶洋洋開門。甚至有一次半夜突然開店，大張旗鼓地整了一場西海歌舞，分別來自西海九國的九位絕色美人伴隨著妖嬈嫵媚的歌聲在屏風(fēng)后婀娜起舞。光憑那未著寸縷的影子，就驚醒了一票在旁邊迷糊喝酒的酒客，搶光旁邊酒樓的生意。

烏云城出現(xiàn)了妖怪的傳聞?wù)鞘烨皬倪@年終歇業(yè)的萬綺樓傳起。

薛半夏來這兒半年，常在街上晃蕩，出乎意料的是他從未進(jìn)入花井范圍內(nèi)，連他常去喝點小酒的朱雀樓也是在離花井很遠(yuǎn)的城東角落。

這次算是他第一次進(jìn)入花井范圍拜訪赫赫有名的萬綺樓，只是沒想到這拜訪是在滿街無人的情況下，還是在這么個黑燈瞎火的時間。

萬綺樓發(fā)生這種事情之后，老板依然沒有出現(xiàn)，仿佛消失了一般。

薛半夏拇指按了按眉心，雖說自己無意管這檔子麻煩事，但弗老大要么定時到藥鋪跟柏叔七娘抱怨，要么到半路上堵截自己，也不知道他哪來的直覺認(rèn)為自己會幫他，恰好自己也就吃這軟磨硬泡的一套，令人頭疼。

凝視著這座三層小樓，這并不是西海的風(fēng)情建筑，反倒是有種赤國的古神廟的影子。

整體是肅穆的金色，墻體上都是繁復(fù)的花紋，像是傳說中孔雀的羽毛。小樓第一層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底座，細(xì)膩的雕工把金黃的墻面變成了植物的黃金浮雕，凹陷處橫為赤紅，豎為青藍(lán)，整體和諧而精美。

從金色雕龍的樓梯上去，整個二三層的露臺都圍著紅木雕花欄桿，十來根粗大紅木柱子撐在了欄桿周圍，空間高大，氣氛卻有些肅穆。紅色屋頂也類似神廟建筑，彎曲的屋檐上細(xì)細(xì)密密是鎏金的裝飾，古老神秘。

如果不說，沒人會覺得這是個妓坊，反而會認(rèn)為自己走進(jìn)了神圣莊嚴(yán)的異國神殿。若是白天來，肯定是金晃晃的，也不知道有多華麗。

腦中突然飄過名字取得神秘?zé)o比，裝修卻寒酸得跟自己的小藥鋪有得一比的朱雀樓，甚至連門口掛著的都是一把沒有嘴的破壺，薛半夏默默搖頭，吐出一口氣。

“酌金饌玉，窮奢極侈?！毖Π胂母袊@。

薛素衣努力睜大了眼睛，一團黢黑。他可沒有這位在夜里視物如白晝的能力，幼年時的鍛煉也只讓他比一般人視力好一點點而已。因此這樓在他眼中也就是有些高大，似乎是三層，其他都是一抹黑，有什么好奢侈。

薛半夏搖頭嘆息，在黑夜的覆蓋之下，萬家燈滅，這般美好之物都只能如明珠蒙塵，不被人所見。

邪惡的滋生亦然。

總有人喜歡在這種夜里犯下罪行，而將過錯推給暗夜承擔(dān)，妄圖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自己的獨享光明。

也總有人喜歡破壞這種陰暗，喜歡抓出那些藏頭露尾的鼠輩，將他們暴露在真正的光明之下，被熾熱的陽光焚燒。

他們是捕快，是俠客，是百姓。

也可能，是一個醫(yī)師。

圍著那建筑走了一圈，薛半夏突然湊近，盯著墻面上凹陷處的朱紅涂層，一道絲線般粗細(xì)的弧痕藏在了里面，還有獸類的爪痕。

手指蹭上那紅痕，拿到鼻邊一聞，果然是血跡。

薛半夏盯著那痕跡甚久，猛地扭頭看向街道一頭。如果有兇案目擊者在場，一定會驚訝不已，因為薛半夏看的方向正好是女妖離開的方向。

他撩起長袍，一腳蹬上那墻體，墻體絲毫不晃。他落腳之處赫然陷入了一分，之前的弧痕爪印都消失了，只留下了薛醫(yī)師的腳印。

到底多么強大的內(nèi)勁，又是多么巧妙的控制才能在墻上留下個腳印而不會有多余裂痕？

他，真的只是個醫(yī)師么？

“真結(jié)實吶?！?/br>
薛半夏皺眉，又幼稚地使勁碾了幾下，那個腳印硬生生變成了個圓坑之后，他才滿意地把腳放下。

“我可能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東西，”薛半夏凝視著面前的萬綺樓，“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