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排練室里空無一人。

大偉皺眉問斷齒哥：“躲我？”

斷齒笑笑：“至于嗎？你自己的哥們兒還信不過？”

大偉笑著點頭，問：“哪玩兒去了？”

斷齒無奈搖頭：“好像是索焰的老爸病了，住院，這幾位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排練了?！?/br>
大偉默默點頭，坐在柜臺旁邊的單人沙發(fā)里仰著脖子嘆氣。

斷齒看大偉落寞的神情琢磨了一會兒，從抽屜里取出一張名片，走到大偉斜對面坐下，把名片遞到大偉手里說：“聽說這里缺個樂手，你最近閑的話，要不要過去試試？”

大偉拿起名片，百無聊賴地翻看，目光掠過“王嘯娛樂公司”頓了頓，問：“你認(rèn)識？”

斷齒咧嘴，豁牙暴漏眉眼彎曲點了點頭：“一朋友。去吧，找份像樣的工作，別成天沒事人似的瞎混了。我知道，想要戒那個玩意兒不容易，內(nèi)心不充實點兒人就……”

大偉拍了拍肥碩的肚腩，無奈的笑著，輕輕嘆氣：“斷齒大哥以前在這個圈子里也混得不錯吧？”

“哎，”斷齒保持笑容嘆了口氣，“嗯，玩兒過，小紅過，也土豪過，更……走過和你一樣的路。不過，現(xiàn)在什么都不稀罕，就想著能在這熬熬粥，幫孩子們拾掇拾掇樂器，在這走廊里聽聽動靜，挺好?！?/br>
大偉沉默片刻，好幾次瞟過斷齒斜倚在沙發(fā)里的身子，再一次拿出名片，把王嘯娛樂的聯(lián)系方式存進手機，起身對斷齒說了聲“謝謝”便走了。

這一段時間，他很難過，自知毒癮不深，配合社區(qū)的戒斷治療應(yīng)該能順利把毒戒掉。可是心里總揣著事兒，這讓他很難受。

沒有工作，他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老媽在療養(yǎng)院里開銷不低，老本已經(jīng)不夠撐了。

還有，郭展鵬那兒，看上去風(fēng)平浪靜，可他明白，越是大難臨頭的時刻越是顯得格外寧靜。這也是他今兒格外想來看看幾位的原因。只有看到哥幾個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他心里頭才踏實。

大偉回家的路上一直嘆著氣，最終撥通了存在手機里的那個電話。

索焰的老爸醒過來了，但是有了比較嚴(yán)重的后遺癥，一側(cè)身體幾乎廢掉，還損傷了語言功能。每天只能坐在輪椅里“嗯嗯啊啊”的發(fā)脾氣。

索焰辭了修車車的工作，每天就守在醫(yī)院里，把腦袋扎到老爸的懷里讓他罵讓他打。不過這又有什么用呢，現(xiàn)在索老板已經(jīng)有心無力了。

這一日，冷烈下課，買了把鮮花去醫(yī)院看索老板。

病房里空無一人。索老板仰面朝天微閉雙眼，手上的液體緩緩地流動。冷烈進屋，把花瓶里的舊花丟掉，接了清水換上新的，細(xì)小的動靜把索老板給吵醒了。

坦白講，冷烈對索老板有點兒懼怕，盡管知道那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行動能力不會對自己造成人身傷害，但總覺得索焰不回家讓他生氣有一大半兒原因是自己，心理愧疚。

他往旁邊躲了躲呆呆地與索老板對視。

索老板眨著雙眼意思讓冷烈近點兒。

冷烈靠近一些，索老板繼續(xù)眨眼。冷烈再靠近一些，只見索老板微微張開雙唇，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一個字：“噓！”

冷烈以為是自己剛才的動靜吵到了他，便悄悄坐在一旁。沒想到索老板一直不間斷地說著：“噓噓噓……”

這聲音連到一起，頓時有種讓人尿急的感覺，冷烈不禁打了個寒顫，起身湊近，小心謹(jǐn)慎地問：“叔叔您是想小便嗎？”

索老板見自己的需求終于被人理解，連忙松了口氣，眨著眼睛從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嗯”。

冷烈還從來沒伺候過別人上廁所呢，這一個大活人，還是成年人又是長輩，該怎么弄？冷烈頓時急得滿頭生汗。

只聽索老板還能活動的那只手輕輕磕動床沿，冷烈順著手指往床下看，終于看到一只白色尿壺。

尿壺上貼著使用方法，冷烈快速掃了一眼，就把壺塞進被筒里幫索老板小解。尿壺放進被筒的時候，冷烈立刻感受到了一股臊氣和溫?zé)?，看來自己反?yīng)太慢，大叔已經(jīng)尿褲子了。

冷烈手扶著尿壺，讓索老板把最后一點兒尿完，起身淡淡地說：“叔，我沒扶穩(wěn)撒出來一點兒，幫您換換褲子？”

索老板雖然身體不能動，但腦子清醒著呢，他比誰都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想當(dāng)初他叱咤江湖幾十年，掌管著近萬人的公司什么時候說話辦事兒不是雷厲風(fēng)行，哪受過這種屈辱，便無奈地閉緊了眼睛。

“叔我就在被子里換，沒事兒的?！崩淞矣职参苛艘槐楸闳ヒ聶焕镎覔Q洗的內(nèi)衣。

片刻，冷烈回來，打了盆溫?zé)岬乃?，幫索老板把褲子從被窩里扒下來，隔著被子摸索著擦了一遍，又換上干凈的。這會兒他才摸到索老板身子下面還墊著尿墊呢，看來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冷烈默不作聲地把這些收拾妥當(dāng)，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恍惚間他想起了十來歲的時候，每次冷牧陽昏睡不醒，他也是這么打了熱水拿著毛巾幫那人擦臉擦腳。

“行行，我知道，嗯好謝謝……”門外，索焰邊打著電話邊推門進來，一看冷烈端著尿盆正要去倒，連忙關(guān)了手機去搶冷烈手里的尿盆，“爸！你怎么又尿！干嘛不等我回來?！?/br>
“喂！”冷烈松了手，瞪了索焰一眼。

索焰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做事不過腦子，倒了尿盆乖乖回來，把頭塞給老爸：“對不起！對不起！”

索老板喘口粗氣，抬手揪了下索焰的頭發(fā)，又把他推開，嘴里“嗚哩哇啦”地亂說一陣。

冷烈要走，索焰送他到樓梯口，看四下無人便從后面摟住了他的肩膀，嘴巴在冷烈耳邊輕輕吹氣：“對不起，最近忙，一直沒顧得上你?！?/br>
冷烈轉(zhuǎn)身，摟過索焰的脖子沖著嘴巴親了一口：“照顧好叔叔吧?！?/br>
“嗯，”索焰依依不舍，手還握著冷烈的肩膀，“過兩天，我爸出院，咱們樂隊繼續(xù)排練吧？”

冷烈望著索焰的眼，愣了會兒神，輕輕嘆息：“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大家都過得挺順，不行你就……”

“我就什么？”索焰追問。

“不行你就做點兒讓你老爸開心的事兒，比如說回英國去念書？”冷烈把索焰的指頭捏進手心。

“呵，”索焰嘆氣，又吻了一下冷烈的眉心，“還去念什么書啊，我爸成這樣，公司股票一落千丈，最近聽我姐夫說董事會都在鬧，新產(chǎn)品也推遲上市了……現(xiàn)在，我做什么都沒法讓他開心了?！?/br>
冷烈微微閉眼，默默點頭，嘴巴緊緊地抿住又松開：“對不起！”

“這和你沒關(guān)系，以后別說對不起，我只希望無論我是什么樣的我，你都永遠(yuǎn)在我身邊，就行?！彼餮嬖僖淮呜澙返匚抢淞遥拔覐膩頉]有為我做的選擇后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