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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給自己留下任何一條后路。如今前方一片迷惘,他不知路在何處,更不知自己要去到何方。真的還能回歸原狀么?賀一九在第二天醒來,兩人終于以清醒的狀態(tài)相見,連身上的傷都顧不得了,幾乎是不要命一般擁在一處。體溫相貼,鼻子里全是熟悉的氣味,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情不自禁地將懷抱越收越緊。韓瑯把臉埋在賀一九的鎖骨處,聽著對方穩(wěn)重的心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放松過。賀一九離開后的緊張,知道身世時的恐慌,全都消失了。他曾擔驚受怕、惴惴不安,也曾孤苦無依、迷惘不前,這一切的一切讓他面對著山一樣恐怖的壓力,可他只能死咬著淚水,然后堅持下來。他知道,賀一九也是一樣。對方的身軀在顫抖,韓瑯的鼻腔也在發(fā)酸。所有顛簸的情緒全部在這個擁抱之中煙消云散,他對上賀一九水青色的眼,聽到對方在耳畔呢喃道:“想我了吧?!?/br>韓瑯毫不掩飾:“想得快死了?!?/br>然后就開了話匣,韓瑯把他這大半個月來遇到的事,除了和鶻鳥相關的一切,其他全都說了出來。他說自己在沈明歸和表叔幫助下,學了法術,能召喚克制青蓮的巨鳥。賀一九安靜地聽著他的故事,陪著他笑,陪著他委屈,陪著他大罵韓老爺子是狗東西是混球,然后緊緊地摟著韓瑯肩膀,摩挲他的腦袋。“難為你了?!?/br>賀一九同樣瞞住了自己的身份,說他從安平開始就被韓老爺關著,動彈不得。韓瑯替他打抱不平,然后又嫌他一點消息都沒有。賀一九說他被關著動不了,只能唱歌傳遞聲音,韓瑯就開始罵他唱歌難聽,五音不全。兩人鬧作一團,賀一九用許久未剃的胡茬磨韓瑯的臉,磨得韓瑯嗷嗷直叫,忍不住還手回去。要不是有傷在身,他們兩個都快滾做一處了,直到來換藥的大夫干咳了一聲,他們停住動作,面帶尷尬地分開。等到傷好的差不多,沈明歸支開韓瑯,單獨來見了一次賀一九。還是那個已經(jīng)問過韓瑯的問題:“你的身份,要不要替你瞞???”賀一九先是懷疑地橫他一眼,接著毫不猶豫道:“我已經(jīng)瞞住了,用不著你cao心。”他肯定是不會說的,當年母親就是暴露了身份,才被人類活活剝皮。就算對方是愛人又如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點,他倒是和韓瑯想到一處去了。沈明歸聽完,只顧著高深莫測地笑,什么也不說。賀一九作勢要揍他,他才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在表叔的努力下,荒山流的詛咒解除了,當然藥引的事也沒和賀一九說實話,只說和韓瑯有關。兩人傷愈之后,沈明歸給了他們一堆價值不菲的謝禮,包括各種護身法器,然后要送他們回安平。但是韓瑯和賀一九對他都沒有多少信任,拒絕了他的陪伴,只請他準備馬車和盤纏。行至山下鎮(zhèn)里時,他們還遇到了剛剛被趕出荒山流的韓老爺,現(xiàn)在他被以前的朋友接濟,暫時住在對方府上,似乎還想著要東山再起。但以他的年紀的手段,恐怕早就對付不了沈明歸了。兩人對他沒有半點同情,見到了也只想裝成沒看見。韓老爺也不理會他們,還是那副鼻孔看人的姿態(tài),像一只仰著頭的老鵝一般與他們錯身而過。誰也不想回頭。清晨時分,陽光剛剛灑向大地,萬事萬物都沐浴在一片祥和之中。兩人心中裝著重重心事,各自帶著無數(shù)秘密和一個勉強能自圓其說的故事,坐著馬車離開了荒山流,朝著安平縣緩緩駛?cè)ァ?/br>第96章復仇1等兩人回到安平,迎接他們的只有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幾乎是眨眼功夫,夏日的暑熱就消退了。八月底,丹桂飄香,空氣里細若游絲地飄來一股甜膩膩的氣味。城門剛開兩人就駕車走了進去,一路上話不多,好不容易回家的興奮勁兒似乎也跟上了夏季的腳步,不知不覺消失得無影無蹤。街上還是老樣子,至多能看見幾家眼生的店鋪。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雖沒有一個眼熟的,但遠處墻邊站著的一個衙役卻是熟面孔。韓瑯駕著馬車匆匆經(jīng)過,他沒來得及和那人打招呼,只來得及瞥上一眼,視線就落進了陌生的人群里。兩人直奔家中,賀一九剛一下車就覺察一道警惕的視線,鄰居趙大娘正懷疑地打量著他,一副“這小子怎么又回來了”的臉色。然而韓瑯緊隨其后,立刻讓趙大娘換上了一張笑臉:“老天爺啊!韓縣--韓公子!一個多月了,你到底上哪兒去了!”說罷就把韓瑯拽過去好一通寒暄,一會兒說他瘦了,一會兒說以為他不回來了。趙大娘從小看著他長大,早就親如父母,韓瑯撓著頭說遇到點事所以走得比較遠,趙大娘立刻凌厲地橫了不遠處的賀一九一眼,拉著韓瑯低聲道:“不會是被那家伙牽累了吧?”韓瑯哭笑不得地想:明明是我牽累他。趙大娘一如既往的熱情,街坊們的消息更是無比靈通,不出一刻鐘,街上所有認識韓瑯的、現(xiàn)在沒什么事要忙的人全圍過來了。大家七嘴八舌問他去了何處,開酒樓的那位更是要叫他進去喝一壇來接風洗塵。韓瑯心中的惶惑被來自街坊的關切洗刷得七七八八,一面回答著各種問題,一面露出了今天以來第一個開懷的暢笑。可打聽到安平最近的情況時,他卻笑不出來了。被革職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改不了了。就他離開的這一個多月,新的縣尉都上了任,顯然是沒他攙和的份兒。趾高氣昂的袁縣令還在,他治理這個縣城不但不比錢縣令好多少,反而更糟。他本就是靠著韓老爺相助,破了大案,才被調(diào)職到此。其實這人根本沒多少本事,就知道擺架子,正權威,現(xiàn)在才干了幾天就原形畢露,大肆實行苛政,弄得民間怨聲載道,甚至開始懷念之前懶散的錢縣令來。韓瑯卻顧不得管這么多了,心里是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一股什么滋味。他被革職,等于原本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被記上了一筆案底,以后還想為官就很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要繼續(xù)做這行,回來的路上和賀一九商量過,對方說一切都聽他的?!熬退隳愠圆涣斯A,那就跟我擺攤?cè)グ?,有你這么一個厲害天師在,還怕沒飯吃?”韓瑯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賀一九就不開玩笑了,伸出一只溫熱的手捋了捋他的后頸:“瞎想什么?我又不是養(yǎng)不起你?!?/br>韓瑯心想我又不是姑娘家,哪能讓男人養(yǎng)著。賀一九便親親他的額頭:“先回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