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立刻瞪大了眼，像沒聽清似的望了韓瑯一眼，半晌后才道：“官爺，你是小青她……什么人??？”

“你就直說吧，”韓瑯語氣嚴(yán)肅，“小青她怎么死的?！?/br>
老鴇哎喲一聲叫起來，露出為難的神情，但看見韓瑯的手按在劍柄上，當(dāng)即縮了縮脖子道：“小青……唉，提了簡直晦氣?！?/br>
“怎么？”

老鴇把他拉進(jìn)里間，四下看了一番才道：“她呀，不知道是得罪哪個恩客了，昨兒個一早就沒了影。大伙兒最后發(fā)現(xiàn)她死在外頭的菜地里，全身被扒得一絲不掛，刷了一層蜜，引得滿身都是黑壓壓的螞蟻。天呀，簡直、簡直太惡心了……”

韓瑯蹙起眉，厲聲道：“為何不報官？”

老鴇嚇得一哆嗦，怯怯道：“這……她又沒父沒母的，又沒死在店里，誰替她報啊……官爺，官爺別動怒，尸、尸首應(yīng)當(dāng)還在哩，裹了草席扔外頭了?！?/br>
說罷，竟“撲通”一聲跪下了，連磕三個頭嚷道：“官爺，草民知情不報，還請、還請從輕發(fā)落！”

“算你識相，”韓瑯冷哼一聲，情況緊急，也來不及跟她計較，“尸首在哪里，帶我去看?！?/br>
老鴇忙給他帶路，還好才過了一天，尸首還在原位，也并未受損。韓瑯一揭開草席，就被一股混雜著蜜香和土腥氣的怪味熏得蹙眉，無數(shù)螞蟻循著蜂蜜的氣味還在她身上蠕蠕而動，鉆進(jìn)她的鼻孔、耳朵、嘴巴，游曳在她的身體里。即便是見過了各種死狀的韓瑯，此刻也喉頭發(fā)緊，胃中一陣翻涌，差點(diǎn)吐出來。

他強(qiáng)忍著不適將尸體翻看了一番，沒發(fā)現(xiàn)外傷，死者神色驚恐，面容扭曲，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

“對了，官爺啊……”老鴇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韓瑯橫她一眼，她才又開了口，“他們說小青手里塞了張字條……”

韓瑯立刻起身逼問道：“在哪里？”

“被、被一個公子拿走了，”老鴇支吾道，“我們這兒有規(guī)矩，不能透露客人身份……”

“都這時候了你還跟我廢話？”韓瑯叱道，手中劍刃似乎就要脫鞘而出。老鴇嚇得滿頭冷汗，忙擺著手道：“是林公子！林公子！”

“林公子？”韓瑯沉吟片刻，又問，“字條上寫了什么？”

“也沒什么特別的……”老鴇道，“就三個字：次則，遇?！?/br>
韓瑯的神情僵住了，片刻之后，他扔下老鴇快步奔向衙門，心情之迫切甚至用上了輕功。仵作和另外幾個捕快都在，他立刻吩咐仵作去驗尸，又叫包括阿寶在內(nèi)的捕快一眾立刻去林家保護(hù)好林遇。對方一頭霧水問他怎么了，他也顧不上解釋，直到：“情況緊急，照做就是了！--給我牽匹馬來！”

阿寶麻利地給他牽來一匹好馬，他二話不說躍上馬背，猶如離弦之箭般疾奔出去。

第39章蜂毒4

狂亂的啼聲擾亂了縣城午后的安寧，周圍的房舍人群化作虛影急速地后退。人們大呼小叫著給韓瑯讓道，他甚至躍過了橫在路中央的一排雞籠，惹得雞毛漫天飛舞，落葉一般紛紛下墜。一個衙役沒看見他身上的官服，扯著嗓子狂吼道：”誰！街道上不準(zhǔn)騎馬！”但韓瑯以雷不及掩耳之勢與他錯身而過，那人只見一個模糊人影一閃即沒，等定睛望去時，韓瑯已經(jīng)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韓瑯騎馬腳不點(diǎn)地地狂奔數(shù)十里，頃刻間就已到達(dá)城外的小村。他甩磴下馬，村長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他，此刻急急忙忙迎上來問道：”官爺您怎么又來了，哎喲，可是案子有了進(jìn)展？”

韓瑯抹了把頭上的汗，直接問道：”鐘氏在哪里？””啊，哦！在呢在呢，在家里，”村長忙給他引路，等鐘家的房子映入眼簾，他就扯著嗓門大喊道，”哎--鐘家媳婦！官老爺來啦！”

鐘氏正在蜂房里忙碌，見到他來顯得很意外：”大人，我那口子的事有著落了？”

說完，她就直接從蜂房里走出來了，韓瑯驚訝地看到她只穿了一身樸素的裝扮，頭上連斗笠都沒帶，更不像別的養(yǎng)蜂人一般還要在斗笠邊沿縫上黑紗，把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她對自己養(yǎng)的蜂就這么有信心，確定它們不會蜇人？

似乎看出韓瑯的疑問，鐘氏撩開擋住額頭的長發(fā)，淡淡地笑了笑：”我家的蜂世世代代都跟著我們兩口子，早就熟悉了?！?/br>
韓瑯雖有所懷疑，但不愿打草驚蛇。她把韓瑯請進(jìn)屋里，沒有茶，從水缸里舀了一碗白水，又倒了點(diǎn)蜂蜜進(jìn)去攪了攪才端了過來。做完這些她才惴惴不安地坐到對面去，見韓瑯沒有動，便膽怯地道：”家里沒什么東西，待客不周，讓縣尉大人笑話了?！薄睙o妨?！表n瑯擺擺手道，飲了一口蜂蜜水，雖然也是香甜可口，但總覺得欠了點(diǎn)什么似的。

鐘氏見狀，長嘆一口氣，緩緩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林家實(shí)在是可惡得很，在采蜜時節(jié)把周圍的花田全都占了，他們家財大氣粗，我們只能打落牙齒含血吞。家里的蜂吃不飽，釀的蜜就越來越一年不如一年。林家這是要把所有的養(yǎng)蜂人逼走啊……”

韓瑯寬慰她幾句，又問：”你和鐘德安是本地人么？””也不算，十年前搬過來的，”鐘氏說著，似乎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之中，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我是南方人，生在明闡府，離這里有幾千里吧……你知道這個地方么？”

韓瑯神色稍變，別人可能沒聽過這個地名，但他知道。明闡府在遙遠(yuǎn)的南疆，據(jù)說生活的都是蠻人，漢人鮮少。南疆盛產(chǎn)麝香和藥材，明闡府是一個重要的運(yùn)輸關(guān)卡，因此漸漸發(fā)展成了市鎮(zhèn)。韓瑯之所以知道那里，是因為他父親重病時，母親去南疆尋找藥材，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明闡府。

不過他很快恢復(fù)了一開始的平靜，一雙眼睛審視般注視著鐘氏：”是個南疆的小鎮(zhèn)，我知道。””縣尉大人真是見多識廣，”鐘氏倉促地笑了一下，”我家里一直是養(yǎng)蜂的，德安娶了我，也做了這行。南疆濕熱，他住不習(xí)慣，我便隨他一起遷往北方。安平春天的花好，我們就留下不走了?！?/br>
韓瑯”嗯”了一聲：”林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這……”鐘氏似乎有些猶豫?！蔽覄倧乃麄兡抢锘貋恚睘榱朔€(wěn)住鐘氏，也為了試探對方，韓瑯決定稍微夸大一下說辭，”他們說，你和鐘德安都不是好人，對他們做過不利舉動?！薄彼麄兺耆茄趪娙耍辩娛先碌?，但韓瑯覺得她罵得有些勉強(qiáng)，”他們不給我們活路，又來誣陷我們使壞，簡直是一幫天殺的畜生玩意！要我說，德安死得凄慘，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