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孫斌調(diào)勻氣息，全身微微發(fā)抖，顯也是有點緊張，而后拉起游孟哲，躍出窗戶，又進了另一間漆黑的屋子。

“什么地方？”游孟哲道。

“噓?！睂O斌說：“御書房，今天燈節(jié)，御林軍出去不少巡城，怕走水?！?/br>
屋里一片黑暗，游孟哲動了動，摸到一個架子，順著摸過去，發(fā)現(xiàn)是書。

未幾，房間亮了起來，外間透入一縷光線，男人的聲音響起。

“讓太傅進來?！?/br>
太監(jiān)應(yīng)了聲，孫斌牽著游孟哲的手指頭，手心滿是汗水。游孟哲從架子底下望出去，看到金色的龍靴與龍袍一角，心想定是皇帝無疑。孫斌正要沖出去時又聽腳步聲響起，忙自蹲下，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你們都退下罷。”皇帝聲音說：“遠(yuǎn)山。”

游孟哲貼在冰冷的地上朝外看，看見張遠(yuǎn)山的云紋袍角與武靴，御書房里張遠(yuǎn)山站在皇帝李益對面，紋絲不動。

孫斌看了游孟哲一眼，游孟哲輕輕擺手，示意不能輕舉妄動，孫斌點了點頭，知道張遠(yuǎn)山武藝超群，貿(mào)然出去多半只有挨打的份。

李益：“九妹要嫁人了，你怎么看？”

張遠(yuǎn)山?jīng)]有發(fā)出聲音，游孟哲看到他的武靴在地面移開，似乎在御書房中走了幾步，邊走邊考慮，而后背對龍椅與龍椅背后，書架后躲著的二人。

張遠(yuǎn)山手指輕叩一個架子，繼而負(fù)手轉(zhuǎn)身，仿佛表了態(tài)。

李益道：“嫁娶大事，怎么能隨她？”

張遠(yuǎn)山?jīng)]有回答。

李益朝龍椅一倚，重重出了口氣：“婚娶大事，我不說話，便沒人說得上話了。若隨她性子，只怕來日過得不甚快活?！?/br>
片刻后，李益又道：“聽說你多了個侄兒？”

張遠(yuǎn)山料想是點了頭，李益又道：“遠(yuǎn)山，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總這么拖著不是個事，何時打算成婚，為你張家續(xù)香火……”

“什么？！”李益的聲音極其驚訝，金案上仿佛打翻了什么東西。

游孟哲：“？”

孫斌與游孟哲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只見張遠(yuǎn)山的武靴走上幾步，走到案幾前，瑣碎紙響，又有開硯臺聲，仿佛是提筆在紙上寫了什么。

李益聲音震驚無比，開口道：“此事當(dāng)真？！”

張遠(yuǎn)山退開數(shù)步，書架后偷聽的游孟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奇心難以言表，啞巴究竟都說了些什么？！

長久的沉默后，李益開了口道：“義兒……義兒就義兒罷。你結(jié)義兄弟怎么說？知道這事不？”

張遠(yuǎn)山?jīng)]回答，料想是在擺手，李益又說：“朕封他個云騎尉，留在京師也成，三月初一武選，你讓他……”

張遠(yuǎn)山仿佛做了個手勢，李益又不說話了。

孫斌在游孟哲手心寫寫劃劃，意思是這啞巴忒也大膽，竟然三番五次打斷皇帝，但李益仿佛毫不在意，沉吟片刻后又道：“你怎知他不愿入朝為官？”

張遠(yuǎn)山?jīng)]有答話，李益似乎有點不悅，而后道：“罷了，你退下罷。讓朕想想?！?/br>
張遠(yuǎn)山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聲漸遠(yuǎn)，游孟哲依稀聽懂了些——張遠(yuǎn)山要認(rèn)自己當(dāng)干兒子？還想給他封個官兒……還是別亂殺的好……待會沒的給張遠(yuǎn)山惹麻煩。

張遠(yuǎn)山告退，御書房里剩下皇帝一個，孫斌在游孟哲手心寫了一行字：準(zhǔn)備動手。

游孟哲寫：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得回去了，你自己動手罷，回見。

孫斌：“……”

孫斌憤怒了，在游孟哲手上寫道：你什么意思？

游孟哲寫：沒別的意思，我真有點事，你快去，祝你馬到功成。

孫斌快速寫道：你找死了是吧，剛才說得好好的。

游孟哲寫道：我又跟他沒仇……

游孟哲手指寫得慢，孫斌不耐煩，直接給了他一腳，吼道：“你這混球說話不算數(shù)！事兒一辦完就帶你遠(yuǎn)走高飛了還想怎的！”

孫斌一在書架后吼起來，前頭李益登時被嚇了一跳，坐在龍椅上左右看，沉聲道：“什么人！給我出來！”

游孟哲兀自不顧皇帝：“你又打我！我警告你??！他又沒招我惹我，憑什么你讓我殺我就殺……”

孫斌：“那狗皇帝的祖宗殺了我全家！你他媽都是老子媳婦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懂不懂！”

游孟哲：“你失心瘋了！誰是你媳婦……”

李益吼道：“來人！有刺客！”

孫斌顧不得再爭，一腳踹翻書架，李益猛地轉(zhuǎn)身，孫斌如飛鳶般單腳在龍案上一點，直追出去，銅錢鏢一灑，擊倒一名太監(jiān)，又踢起墨硯一腳踹飛，撞正沖進來的侍衛(wèi)胸口，那侍衛(wèi)登時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救駕——”一太監(jiān)駭?shù)脺喩戆l(fā)抖，被孫斌這一嚇，登時尿了出來，不住踉蹌逃跑。

李益撞破書房門逃離，孫斌疾步追上，李益身為皇帝，平素也常習(xí)練武技，然而哪是賊王對手？逃不得幾步便被追上，那幾聲大喝已驚動侍衛(wèi)，四面八方走廊里盡是人重重圍上，孫斌已竭盡全力，使盡生平功夫，雙掌并合，緊接著躬身避開掠過頭頂?shù)牡秳?，變戲法般一撒?/br>
那一式“乾坤日月”直是得了賊門精髓，近千銅錢鏢嘩啦一下密密麻麻飛出，放翻了滿地侍衛(wèi)。

游孟哲蒙住臉沖出來，不禁心里大聲喝彩，那緩得一緩間，李益已逃進長廊，孫斌如影隨形般追上，游孟哲躍過走廊追孫斌，孫斌又追李益，李益手按腰畔天子劍，吼道：“來人救駕——！”

孫斌喝道：“狗皇帝！你今天死定了！”說著一甩手，那一柱擎天狼牙棒冒著黑光打著旋飛去，直取李益后腦勺！

說時遲那時快，橫里掠來一道黑影，風(fēng)聲登響，那人左手判官筆直取孫斌面門，于孫斌臉上一圈，右手反手一撈，將那狼牙棒抄在手中，緊接著欺近身來。

一切都發(fā)生在短短頃刻，游孟哲追到走廊邊尚未出言提醒，一句喊到了嘴邊，卻見張遠(yuǎn)山撒手將狼牙棒扔在一旁，劍眉微擰，顯是發(fā)現(xiàn)了帶毒！

孫斌暗罵了聲，提氣抽身后躍，身在半空。

四道銅錢鏢的光芒飛向張遠(yuǎn)山。

張遠(yuǎn)山緊追著斜斜前沖，也是身在半空，揚手。

四道金鷹羽化作金光，射向?qū)O斌！

一輪圓月下，蒼鷹搏兔，兩人瀟灑動作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間。

叮叮叮叮四響，鏢羽互撞！

孫斌再次落敗，抽身躍上走廊頂部，大吼道：“你給我記住了！”

張遠(yuǎn)山一個踉蹌，李益已跑了，游孟哲正要張嘴喊，張遠(yuǎn)山卻騰出左手，牢牢捂住他的嘴巴，拖著受傷的右臂，帶著他穿過回廊離開。

游孟哲明白了，自己要是被抓一定與孫斌脫不開干系，只得跟著張遠(yuǎn)山跑。

“我什么……也沒做?！庇蚊险艿溃骸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