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蕭瑾瞥了她一眼，繼而點點頭，說：“正是。當(dāng)年成王自請認(rèn)罪之后，尚有一房妾室為他生下了兒子。當(dāng)年的汝陰侯念及成王救命之恩，將此子認(rèn)作己子，撫養(yǎng)長大。”

蕭欽已料到那人是誰，可還是悄聲問道：“那人，是誰？”

蕭瑾卻嗤笑一聲，道：“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呢？你該知道，阿慎……不能進宮?！?/br>
在那叔侄二人商量對策之時，蕭夫人眼前忽而出現(xiàn)了一座本該忘卻了的園子，園子里有兩個人，一個是含羞的少女，一個是多情的少年。然而，不過一刻，那少女就悲痛地哭泣起來了，還說：“我父親嫌棄你們家門楣低，打算毀了婚約。”那少年如同被定住般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才說：“如此說來，我只能負(fù)了你了……”

一時間，蕭夫人臉上就多了兩行清淚，她怨過，她恨過，卻絕沒有想過會在這一天明了了當(dāng)年的緣由。當(dāng)年的少年并非要負(fù)她，而是種種牽絆令他脫不開身。他身上的秘密，真像是一把未開刃的匕首，割得她生疼卻又沒有見血。

她想，她有千百個理由，千百個借口，去見他了。

于蕭欽而言，便是很難接受那個令他膈應(yīng)了這么多年的人，居然有著這般復(fù)雜的身份。難道，將來還要聽命于他嗎？他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蕭瑾把這二人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說：“倒也不是想用身份壓你們，我們也從未想過要恢復(fù)身份，我們，只想活著。此行，只是想提醒你們注意分寸，別為了一己之私欲葬送了整個汝陰侯府?！?/br>
這話一出，蕭欽夫婦恍然驚醒，夢里所有化作了一團青煙，有的隨了上乘，有的隨了下乘?？捎行┣酂熾y免會掠過人前，迷了夢中人的眼。

“按照叔叔的意思，此番，只有讓阿蒙去了？”蕭欽不太敢肯定地問道。

“你當(dāng)皇家人是傻子？除了你兒子能繼承侯位，還有誰？接到命令時你就該定下人選，不然何至于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蕭瑾常年在外漂泊，早已視禮節(jié)為無物，又兼長輩身份，壓根不想顧及蕭欽夫婦的顏面。

一時間，蕭欽夫婦臉上神色各異，卻看得出并不愉悅。蕭欽從小自視甚高，家中兄弟對他敬愛有加，仕途也無坎坷，向來都認(rèn)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被蕭瑾這般一說，自然覺得顏面無光，心中也有了怒氣。而蕭夫人自是聽出了蕭瑾的言外之意，他是在怪她攪亂了一潭清水，差點壞了侯府的名聲，斷了侯府的后路。

蕭瑾不樂意再與這二人細(xì)聊，便招呼也不打地離開了?？傊?，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至于那二人到底會如何，又與他何干呢？成王曾為這心之所系負(fù)了蒼生，他可不愿重蹈覆轍。更何況，他心中無所系，亦不顧惜蒼生，當(dāng)真是個無牽無掛之人。

這邊的蕭啟自離開父母居處后，心中頓時暢快，一掃之前被輕視的不虞，悠哉游哉地走回了沉香苑。

而在沉香苑里，顧容和蕭敬正不咸不淡地聊著，聊的話題都還是關(guān)于蕭啟的。蕭敬總是誘使顧容說出些愛慕蕭啟的話，常常逗得人面紅耳赤。偏偏顧容又總是著了他的道，同樣的陷阱可以跳進去數(shù)次。

蕭啟一見著二人，就道：“你們猜我今兒個見著誰了？”

二人齊齊抬頭看向他，就等著他的后話，他倒也不賣關(guān)子，接著道：“我見著叔祖父了?！?/br>
顧容向來不知有這號人物，便面有疑惑；而蕭敬則是驚異不已，心中觸動：他的這位祖父，當(dāng)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想要見上一面，那可難比登天。

“阿慎，我看啊，你的事有轉(zhuǎn)機，叔祖父壓根不樂意讓你進宮?！?/br>
“你倒是想得簡單！我不去誰去？你去?！?/br>
蕭啟即使不經(jīng)他點撥，也是明白的。但面上卻絲毫不顯悲哀，只有為蕭敬而高興的神色。說實話，他可真不習(xí)慣欠別人的，要是最后還是他進宮，他心上會輕松不少。

顧容也聽出了一二，自然明白蕭啟是逃不過進宮做太子伴讀的命運了。他頓時心口一痛，竟將每日的離別在腦中演練了一番，臉上愈顯哀戚。他本就是水中飄萍，無著無落。如今好不容易求得一方庇護，卻又要孤身自處，他怎生也覺得難捱。

“蕭阿慎，縱然是我去，那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我雖才華平平，卻還是明白點世事的。如今陽陵侯一個勁地惹怒今上，今上遲早會與他翻臉。論及祖上戰(zhàn)功，咱們?nèi)觋幒罡幢乇炔簧?，今上這招無非是想要為太子造勢，同時震懾陽陵侯?！?/br>
“你倒是深藏不露，我還以為你就是個草包！”

“你這話我愛聽，我蕭啟不就是個草包嘛！我母親中意你，若我將來有個閃失……”

“你說的什么話，我不是侯府的人，你可別拜托我！”

“我平生所見之人，除了顧容，便只有你能讓我托付一二了?！?/br>
蕭敬嘆了口氣，覺得蕭啟把事態(tài)想得太過嚴(yán)重，便安慰道：“如今尚未定下人選，就算是選上了，也未必有禍無福。今后若有煩憂，你可去找我，我定會竭盡全力幫你?！?/br>
當(dāng)然，蕭欽夫婦商量過后所定下的人選自是蕭啟了。今上得了答復(fù)，便立即著人擬好圣旨，往汝陰侯府去了。

蕭啟在接旨的那一刻仍舊有些恍惚，他總覺得，這一步，便是要邁入深淵了。他不由得望了望侯府大門，感覺侯府像是一只即將吐出血rou的猛獸。而他，便是那即將被吐出去的一塊血rou。

第6章有人歡喜有人愁

自那日蕭瑾來過之后，蕭夫人的心思便越發(fā)重了。一面是兒子即將開始伴讀生涯；一面是舊人并非存心負(fù)她；一面是汝陰侯對她有了疑心；一面是父親讓她拉著汝陰侯協(xié)助今上。她累了，著實累了。

她不知道，這十多年來的斤斤計較和處處謀劃于她可有半分好處。她只知道，她并沒有想象的那般快樂。底下跪的人越多，她越孤獨，越不敢行差踏錯，越不敢叫人瞧了不好去。她像一個身份，而不是一個人。

當(dāng)年父親毀了她同蕭鈺的婚約，一時間她唐云卿便成了攀名附利之人，是京中世家再不敢求娶的唐氏女。那時她雖不甘，卻從不認(rèn)為父親做錯了什么。她知道父親是為她好。后來，唐府來了個做媒的人，說是汝陰侯嫡長子求娶。那時候，她很興奮，甚至覺得這是因禍得福，是否極泰來。

可如今看來，那時候的興奮里，究竟是摻雜了幾許愁悶的，她多希望，那個人是蕭鈺。她知道她這輩子都欠著蕭欽的，可是那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可以選擇，她那時是寧愿孤獨終老的。

因而，在多年后的現(xiàn)在，她想見一見蕭敬，見見蕭鈺的兒子。如果可以，她還想把蕭敬過繼過來，就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