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fā)現(xiàn)，你不說話的時候比說話的時候好。”

    “是么？”楚嫣聽他口氣的確是生氣了。

    “是啊，你還是啞巴那會，眼睛里都是真誠。而現(xiàn)在雖然開口說話了，心眼卻多了?！标懲ョ毖圆恢M地說道。

    楚嫣心里“咯噔”了下，他說的一針見血，竟叫她無從辯解。

    “你說你是別有用心，那我問你，倘若我不做縣令了，你當(dāng)初就不會想嫁了是嗎？”陸庭琰問道。

    “對?！背痰幕卮鸷敛贿t疑。

    “可你那時候得到你姨娘寫給孫遷的信了么？！你怎么利用我？”

    “我……”

    “我雖然只是個小縣令，但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正七品已經(jīng)算不小的官了。倘若我草菅人命、斷錯一樁錯案，那不是枉費圣上隆眷、他還能用我嗎？”陸庭琰句句逼問。

    “你什么意思？”楚嫣被他問得有點失了分寸。

    “我斷過大大小小幾百件案子，還能讓你蒙了我？”陸庭琰伸出手將她的臉捧過來面對著自己，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難道你要讓我像我娘說的那樣，討不到好媳婦么？”

    楚嫣羞怯了，卻也心懼。她滿臉愁云，不知作何打算才好。

    “你這么急于撇清，無非是擔(dān)心我受牽連。陸庭琰兩袖清風(fēng)，賤命一條，怕什么呢？”

    陸庭琰突如其來的告白令楚嫣原先的計劃散落一地，她原以為，堅守立場就能讓她所關(guān)切的人免遭連累，誰想陸庭琰幾句話就將她強(qiáng)忍的勇氣擊破了。

    “你尚有高堂要奉養(yǎng)，而我……生無歡，死又何懼？”楚嫣喃道。

    “你如此輕看性命，又得意了誰？”陸庭琰搖頭說道：“古語有言，親者痛仇者快，且不說你姨娘下場如何，我是有娘親，而你有楚大人、慕少將軍、喜兒和鵲兒，怎么能說‘無歡’？而我……”

    未等他說完，楚嫣已經(jīng)明白了。她雙眸含淚，與他四目相對——若是她早點道出實情就好了，他們之間，錯過了原本可以好好交心的日子。這個文弱書生，甘愿為她出頭，于心不忍，可心底卻升起一股被寵溺的幸福。

    “你別哭。”陸庭琰一直看著她，見狀慌神地抬袖給她拭淚，一會兒又說道：“實話跟你說，來京城和進(jìn)天牢花費的銀兩原本是要置辦聘禮的，你若是不嫁我，那我可虧了！”

    他放開雙手，佯裝可惜模樣直搖頭。

    “你怎么這么滑頭！”楚嫣收了淚，盈盈笑道。

    “滑頭說的是市井小廝，我好歹也是一介書生啊！”陸庭琰見她開懷心安了，便正了神色，凝重地看著她說：“你給楚大人的信里寫了什么，我都知道了?！?/br>
    楚嫣聞言面色一紅，隨即垂眸，自責(zé)感傷：“你本可不摻和此事，原來仕途無量……”

    “我這縣官，本就是撿著別人的來當(dāng)?shù)?，有與沒有，并沒什么差別?！标懲ョf到此時牽了她的手，深情地望著那雙眼：“嫣兒，機(jī)緣巧合，我們相遇街頭；陰差陽錯，我曾在廟里立誓，出口時無心，誓言確實真意。此生，陸庭琰只會娶你一個，你忍心讓我孤苦終老？”

    “我……我也不想你無端賠上性命?！背坛殡x手，轉(zhuǎn)過身去，望著這固若金湯的牢籠，搖頭說道：“皇上若想砍我的頭，誰也攔不住。太夫人老年得子，本該頤養(yǎng)天年，拋她而去，你又何忍？”

    “你怎么一直往悲處去想，此事興許還有轉(zhuǎn)機(jī)呢？”陸庭琰急道：“楚大人不讓我審理你娘的案子，就是怕你我不能締結(jié)連理。既然他如此關(guān)心你，又怎會坐視不理？國公府在京城威望極高，你怎么還如此消沉？”

    楚嫣依舊搖頭：“你出身平民，不懂大戶人家的權(quán)術(shù)。在你看來，我是楚府的嫡女，身份尊貴。其實，楚府家大業(yè)大，何缺一個女兒？何況是欺君的大罪，一旦株連便是幾百條人命，丟卒保車也不是不可能的?！?/br>
    陸庭琰一時無言，知道她說的是對的。何止是官場，王公貴族之間也盡是爾虞我詐，楚府為了自保撇清關(guān)系算是輕的，更有甚者在傷口撒鹽也不無可能。

    “你也別憂愁，皇上沒有下旨之前，一切還未可知。”楚嫣看他擔(dān)心自己，也感動也歉疚，安慰他道：“其實在這里頭倒也還好。你不知道，往年這個時候都要去國公府祭祖、住上幾日。那幾日，看著爹和姨娘一家子其樂融融、受著哥哥jiejie們的白眼，我是度日如年?，F(xiàn)在在這里雖然看不到外頭的天氣，可我心里舒坦，也著實自在?！?/br>
    陸庭琰聽著她說話，眼里起了一層霧。他生氣，也心疼，卻無處發(fā)泄。這十幾年，一個人默默受苦，所有苦水往肚里吞，她是多么頑強(qiáng)才能撐到今日？

    如今，她雖然松了口敞開說，卻是在這牢籠之中沒了自由……然而他又欣喜，她第一次講這些是對他、對他一個人說。

    片刻，楚嫣回過身來，再度看著他，淚復(fù)收臉復(fù)笑道：“我真的要謝謝你，是你說，對著結(jié)了冰的瀑布許愿，愿望或能成真。你知道我許了什么？”

    陸庭琰搖頭，他滿心都是疼痛，說不出話來。

    “我對它祈愿，平生最大的心事便是替娘洗清冤屈。愿若可成，折壽十年?！背绦α诵Γ终f：“是你帶我去的那個地方，我的心愿了了。”

    陸庭琰眉頭緊皺，愁苦滿懷，他說：“我想重新回到那時，祈愿你能好好活著?！?/br>
    楚嫣望著他，這個打開她心扉的男子，劍眉星目，身上依舊是初次見面時的英氣，不同的是，他心里裝滿了對她柔情。

    作者有話要說：　　快寫完了，今天有點卡，又有點事，差點不能更新了～

    ☆、63

    第六十三章

    誰說天牢殘酷黑暗？也偶有光線希望的。

    楚嫣掐著時辰算著日子，距離陸庭琰來又過了三日，還沒有什么消息傳來，似乎所有人都把這件事遺忘了似的。

    這兩日她在牢內(nèi)來回踱步，腦海一直回想著他被獄卒催促離去前反復(fù)叮囑的兩句話——“你的心愿還未了，不可輕視性命?！薄暗戎摇⒛恪！?/br>
    她明白，他是怕她失了活著的興趣?？伤恢赖氖?，自再見他一面之后，她的心里早已打消了那種念頭。

    她的心確已滄桑，而他用心澆灌了心田，讓它重新萌芽。人生苦短人生苦短，她是何其不幸又何其幸運！

    但愿十幾年來她已經(jīng)苦難受盡，有福消受他的垂青。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牢頭帶著一位老者走了進(jìn)來，楚嫣瞇眼細(xì)看，即便不曾入宮她也知道那是公公的裝扮，于是居然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楚嫣是哪個呀？”老者問。

    楚嫣鼓足了勇氣才轉(zhuǎn)身朝前走去。都說宮里的太監(jiān)柔聲細(xì)語，這位公公的聲音聽起來倒與常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