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信將拳頭抵在唇前，沖杜若予挑眉微笑，說出口的話挺無辜，眼里笑意卻不遮不掩有些jian滑，“居然有這樣的道理，我竟然不知道?！?/br>
    杜若予忿忿咬牙，哼了一聲，推他去客廳坐，“大佛，我家廟小，你將就著坐，將就著吃，吃完趕緊走！”

    衛(wèi)懷信任由她推搡，既不抵抗也不生氣，笑吟吟地，只趁沒人，好奇地四處觀望。

    很快，王青葵端著兩盤新出鍋的熱菜，忙不迭往桌上擺，又著急要拿涼了的菜去熱，被衛(wèi)懷信和杜若予同時攔住。

    衛(wèi)懷信說：“我就愛吃涼的，況且飯是熱的?！?/br>
    杜若予也說：“他銅腸鐵胃，沒我們那些毛病?！?/br>
    王青葵只得在旁坐下，有些拘謹(jǐn)?shù)丶m著手，又有些好奇地偷看衛(wèi)懷信，“衛(wèi)先生，好吃嗎？”

    衛(wèi)懷信大快朵頤，毫不吝嗇贊美，“特別好吃！和上回八寶粥一樣好吃！”

    “是臘八粥?！倍湃粲桀^也不抬糾正他，卻猛地想起王青葵還在邊上，心里叫了聲糟，忙不迭去看老父親的臉色。

    老父親本來還有些自慚形穢的神態(tài)霍地亮上三分，眼神里也閃耀起希冀，“我煮的臘八粥？你也吃了？”

    杜若予在桌下踢了衛(wèi)懷信一腳，想讓他糊弄過去，結(jié)果衛(wèi)懷信驚覺，反而興高采烈地回答，“是啊，新年夜在若予家跨年時吃的，特別香！”

    “在她家吃的？”王青葵不自覺后仰，視線在衛(wèi)懷信和杜若予之間來回審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你在她家跨年？她讓你在她家吃的？”

    杜若予放下筷子，鄭重其事道：“爸，事出有因，聽我解釋?！?/br>
    可惜她來不及解釋，客廳房門打開，杜衡余帶著全家，浩浩蕩蕩回來了。

    那一家五口見到衛(wèi)懷信，俱是愣住，唯獨杜衡余記著衛(wèi)懷信，頓時喜上眉梢，“衛(wèi)先生！”

    衛(wèi)懷信也放下筷子，和杜衡余好一頓寒暄，又去和嫂子握手，然后蹲下身，與三個呆頭呆腦的小朋友逐一自我介紹。

    他往口袋里掏了掏，先是掏出塊剝漆的小積木，他笑笑，把積木收好，又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三粒遠(yuǎn)渡重洋的糖果，親切的仿佛他們兩家也相識多年，杜若予的晚輩就是他的侄輩。

    杜若予瞧得目瞪口呆，突然想到，衛(wèi)懷信說他無法與人建立深層感情，可這種打交道的本事，他做起來又熟稔自若，天衣無縫。

    人的精神需求與外在表現(xiàn)，大概真可以判若兩人。

    一陣忙活，王青葵又把衛(wèi)懷信讓回桌旁，叫他趁熱吃完這頓家常便飯。

    杜若予是已經(jīng)吃完了的，被杜衡余擠眉弄眼召進(jìn)房間，笑嘻嘻打趣，“還是普通朋友？”

    杜若予腦子里冒出衛(wèi)懷信那句——杜小姐，你是我的搭檔、知己、兄弟，甚至生死之交！

    接著又想起傍晚在墓園里蜻蜓點水的親密。

    她抽搐著嘴角，呵呵干笑，“比普通朋友更糟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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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喝過茶聊過天，杜若予終于帶衛(wèi)懷信去找業(yè)縣最好的酒店——全縣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

    辦理完入住，衛(wèi)懷信拉著行李箱，笑看杜若予，“如果我這會兒并非出于客氣地想請你上去坐坐，你會不會客氣地拒絕我？”

    杜若予側(cè)頭斜睨著他，一時忍俊不禁，“孺子可教?！?/br>
    “我這半年一直在學(xué)漢語言文學(xué)，進(jìn)步神速，很多話都聽得懂了。”衛(wèi)懷信笑著去拉杜若予的手腕，在酒店大堂明亮燈光的映照下，不再像個成熟穩(wěn)重的金融精英，倒更像個祈求褒獎，神采飛揚的少年人，“走吧，我上去把行李箱放下，等會兒再開車送你回家。”

    杜若予便被他拉進(jìn)電梯，電梯內(nèi)門外門都是鏡面設(shè)計，她一不小心，就能瞧見自己微揚的嘴角。

    “咳……”杜若予被自己臉上的春光驚駭?shù)?，清清喉嚨，找了個再正經(jīng)不過的話題，“晚上吃得飽嗎？”

    “很飽?！毙l(wèi)懷信笑道，“你爸爸的手藝特別好?！?/br>
    “他不知道有客人，做的都是家常小菜。”杜若予心說如果早知你來，她老父大概能擺出滿漢全席，再附贈一小桌西方菜肴。

    “這是我吃過最好的中式家常菜，比我家阿姨做得好。”他頓了頓，莞爾一笑，“其實我挺羨慕你可以吃這樣的飯菜長大?！?/br>
    杜若予笑了，“我爸也不是一直會做這些，他會做菜，也就這十多年吧?！?/br>
    “那十多年前呢？”

    “那時家里還是我mama掌廚?！?/br>
    衛(wèi)懷信想起在杜家不敢多問的問題，“你母親呢？”

    杜若予感覺自己藏在舊皮鞋里的腳趾頭，微微繃緊了些，“她去世了?！?/br>
    “抱歉，我不該問這個。”

    “沒關(guān)系?！?/br>
    靜默片刻，衛(wèi)懷信又問：“所以，你和你哥哥是隨你母親的姓嗎？”

    “我mama叫做杜雅蘭，我爸過去經(jīng)商，我媽是讀書人，我爸希望我和哥哥像mama多些，就讓我們姓杜。因為我爸叫青葵，我媽叫雅蘭，所以我和哥哥的名字也是草。”

    “我知道！杜衡和杜若，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yuǎn)者?！毙l(wèi)懷信的臉上又踴躍出層少年氣，頗為得意。

    杜若予瞧得好笑，拿胳膊肘撞撞他，以資鼓勵，“不錯啊，連都會背兩句了?！?/br>
    衛(wèi)懷信也笑，“因為你專門查的，就會這兩句。”

    電梯門打開，他們刷卡進(jìn)屋，衛(wèi)懷信擱下行李，剛進(jìn)衛(wèi)生間洗手，就聽外頭杜若予手機(jī)響了，她大概看見了來電顯示，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衛(wèi)懷信莫名就笑了。

    他洗好手，又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心情愉悅的自己，更加愉悅了。

    客廳里，杜若予正和電話那頭的方未艾較勁，“關(guān)我屁事！”

    衛(wèi)懷信擦著臉走出衛(wèi)生間，緊接著又聽見杜若予憤憤罵了句，“關(guān)你屁事！”

    接著，她便掛斷電話。

    “怎么了？”衛(wèi)懷信問。

    杜若予咬牙切齒，“方未艾這臭不要臉的，竟敢拿那只雞威脅我！”

    “什么雞？”衛(wèi)懷信自己想了想，想起一個月前被捆在編織袋里的走地雞，極有印象，“哦，那只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