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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秋蘆喝過的那個酒杯看了一會兒,就在內(nèi)監(jiān)兩股戰(zhàn)戰(zhàn)恨不得自己喝了那毒酒、以免太子殿下一個沖動搶奪毒酒的時候,太子殿下轉(zhuǎn)過身去,扶著商秋蘆再次跪拜下來——“父皇!兒臣跪求父皇開恩,賞秋蘆一個安葬之所!”太子確實(shí)很想跟著商秋蘆殉情,可是,他知道,他若真這么做了,只怕父皇盛怒之下,會將商秋蘆千刀萬剮,死也不得安生。殉情很容易,一杯毒酒罷了??墒牵麉s害怕因?yàn)樽约旱囊粫r沖動,害得商秋蘆連死后也不得安生,皇帝見兒子盯著那毒酒看了一會兒,也擔(dān)心太子一時想不開會做傻事,聽到他只是要求給商秋蘆這個賤奴安葬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氣,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到底是親生的兒子,哪怕恨得牙癢癢,也是舍不得他去死的。“好了,秋蘆,我們回去吧?!碧拥钕鲁冻鲆粋€極為難看的笑容,從袖中摸出帕子來,仔細(xì)給他擦掉了嘴角溢出的黑血。商秋蘆已經(jīng)走不動了,腹內(nèi)開始劇痛起來,豆大的冷汗從額頭冒出,渾身忍不住的顫抖起來,他知道,自己喝下的毒酒,發(fā)作了。“來!從前是你抱著我離開清河的,今天算你運(yùn)氣好,孤正好要練練臂力,便拿你做個石鐘吧!”太子殿下彎下腰,將商秋蘆攔腰抱起,他曾在夢中無數(shù)次夢到過這樣的場景,他抱著他,他摟著他的脖子,可是,夢中的商秋蘆,比現(xiàn)實(shí)中的重多了。“怎的瘦了這么多?做石鐘都不足斤兩??!”太子殿下笑了笑,比哭還難看。“屬、屬下的辣、辣醬吃完了,其他的菜肴……不、不下飯~”商秋蘆一開口,腹中被毒酒灼燒的黑血便忍不住的溢出來,滴答滴答地滴落在漫長的宮道上,宮道兩側(cè)的宮墻上,桃李芳菲,花香醉人,今夜,這花香中卻沾染了一絲腥臭,那是毒酒灼燒五臟六腑的味道。王鯤鳳抱著商秋蘆精瘦的身軀,將頭埋在他頸側(cè),潸然淚下。“殿、殿下,上、上御輦吧?”商秋蘆輕聲在他耳邊說道,“明、明日,殿、殿下還要陪、陪清河郡王迎、迎親,不、不可勞累過度!”“不要御輦,孤喜歡抱著你!”太子殿下像往常一樣任性地反駁道,抱著商秋蘆的手臂愈發(fā)的收緊了。“如此,有勞殿下了?!鄙糖锾J咳出一口黑血,腥臭的血順著下巴一路蜿蜒到了太子殿下的胸口,素來喜潔的太子殿下卻毫無所覺,只是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乇е蚯白摺?/br>“殿下,屬下死后,可否安葬在十里坡那棵大槐樹下?”仿佛吐完了腹內(nèi)的毒血一般,商秋蘆說話比方才順暢了許多。心知他這是回光返照了,太子殿下心內(nèi)大慟,卻強(qiáng)忍著哀痛,勉強(qiáng)扯了扯嘴角,“槐樹有甚么好的?不若孤替你種上滿園的秋菊?你不是最愛那一抹秋色嗎?也與你這名字相襯?!?/br>“殿下何曾見過菊花成精的?”商秋蘆無力地將頭靠在太子殿下胸前,低聲說道,“我聽說槐樹長到年歲,便可成精,你將我埋在那老槐樹下,說不定許多年后,我便成了槐樹精了。”“你們妖族,壽命漫長,到那時,我也成了妖精,也不知你是否還認(rèn)得出我來?”“你化成灰孤也認(rèn)得你!”太子殿下噗嗤一笑,眷戀地將他抱緊了些,“那老槐樹身上都是蟲洞,有甚么好的?回頭我命人尋一棵最大最好看的槐樹,栽在別院后面的院子里,那院子雖小,卻離皇城最近,往后我日日都可去看你?!?/br>“殿下這是,要親手養(yǎng)大秋蘆?”商秋蘆已經(jīng)沒有力氣笑出聲了,只能勉強(qiáng)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待你化形為人那日,記得喚孤一聲父親!也不枉我辛苦將你澆灌長大?!碧拥钕卤幌胂笾袃扇烁羰乐胤甑膱雒?,頓時噗嗤一聲笑了。是啊,妖族壽命漫長,一定有別的法子可以讓他的侍衛(wèi)重生歸來的!十年、百年、千年,他都可以等!“好!那我要開著紅色花的槐樹,聽說,咳!聽說開著紅花的槐樹更容易成精?!鄙糖锾J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幾乎是用呢喃的音量,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殿下,若是當(dāng)初……你可愿、可愿與我留在清河?”不知道為什么,在生命即將結(jié)束的這一個瞬間,商秋蘆突然就想到了清河碼頭,想到了在白家食鋪?zhàn)龆乒竦哪嵌螘r間,每天忙著拆魚頭、劈柴、燒飯,日子雖然辛苦,賺的也是些散碎不值錢的銅板,可是,那竟是他這短暫的一生最值得回憶眷戀的時光了。他后悔了。當(dāng)年,若非他利欲熏心,想借著救下世子爺?shù)拇蠊谕吓溃ㄆ缴矸莸奈埸c(diǎn),又何至于放棄那般寧靜美好的生活,來到這波譎云詭的皇城呢?如今命歸黃泉,也不過是他自作自受罷了!“那時的我,應(yīng)該不會與你留在清河碼頭,不過,今日的我,榮幸之至!”太子殿下聽著懷中說話的聲音漸漸虛弱下來,知道他時間不多了,夜幕下的宮道,慘白的月光從墻頭樹梢的縫隙處撒下來,投下斑駁的陰影。借著那陰影的遮擋,太子殿下低下頭,在那已然變得冰冷的額頭,眷戀地親吻廝磨著,熱燙的唇印在冷白的額頭上,仿佛這樣便能將自己的體溫借出去一般,徒勞無功。商秋蘆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滿意的笑容,骨節(jié)嶙峋的手再也抓不住太子殿下的衣襟,無力地低垂下來。“來人!速持孤的手令去橘園找白公子,就說故人將逝,請白公子務(wù)必來見他最后一面!”太子殿下無奈地看了懷中人一眼,到底,還是舍不得他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遺憾離開?。?/br>白春笙正在橘園被一堆侍從圍著試穿大婚的衣裳,他以為成親當(dāng)日只需要穿著那套御賜的帶著品級的誥命服就行了,沒想到還有拜堂之后在婚房內(nèi)要換的衣裳、圓房的時候要穿的小衣裳、成親第二日拜見翁姑(帝后)的衣裳等等,每一套衣裳都帶著各自應(yīng)有的配飾,連所用的帕子都是不一樣的,頭冠也有好幾個,兩套換下來,他就有些頭暈眼花,恨不得逃婚算了。正在頭疼的時候,外面隱約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過了沒一會兒,橘園的管事便帶著太子殿下的貼身侍從進(jìn)來了。聽來人說太子身邊的商侍衛(wèi)“突染重疾”,請他去見故人最后一面的時候,白春笙眉梢猛地跳了兩下,心下微沉,總覺得事情不像這個侍從說的那么簡單,皇家內(nèi)院,什么“突染重疾”,不過都是弄死一個人的借口罷了,以前那些宮斗劇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擔(dān)心商秋蘆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白春笙匆匆對王鯤風(fēng)派來留在他身邊伺候的人說了一聲,又帶了幾個信得過的人,一路跟著太子的侍從進(jìn)宮去了。他也留了個心眼,雖然眼前這個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