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過，會?！绷嚎∫愫芸斓?。

    伊莎似乎聽懂祁望的話，竟也點(diǎn)下頭。

    甲板上的霍錦驍單手抓著桅桿已將最后一片風(fēng)帆斬?cái)?，風(fēng)浪掀來，她單手抓不牢桅桿，從傾斜的甲板滑下，落到船尾前的小桅桿處。她身上沒有固定身體的東西，眼見再有一浪就要被拋入海中。

    “好，二公子掌舵，你們幫他?！逼钔麑⒘嚎∫愕氖职吹蕉嫔?，引他感受舵的力道，嘴里極快道，“記住，握緊別松，就這個方向，正面切浪，不論發(fā)生何事都不能松！”

    梁俊毅雙手握上舵，旁邊的伊莎與原來的舵手都站到他身邊，祁望將綁在自己腰間的繩子解下，一一纏到這三人腰上，再固定到舵上，防止他們因船身顛簸被甩出室外。

    “全船性命都交給你們了。”祁望說完便取下艙壁上掛的幾圈繩子轉(zhuǎn)身出了舵室。

    ————

    室外風(fēng)雨交加，浪花砸到甲板上噼啪作響，像要將船吞噬。

    霍錦驍被浪花打得睜不開眼，身體隨著船不斷搖擺，別說站穩(wěn)，就連抓住桅桿不被風(fēng)浪卷走都十分吃力。

    又是一個巨浪打來，船被掀至數(shù)丈高后陡然落下，她身體騰空，只覺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半空扯去，她苦戰(zhàn)許久，手上早已脫力，這番再難抓牢，手慢慢松開。

    生死瞬間，蛇電竄過，大海波濤洶涌呈于眼前，宛若猙獰怪獸。

    母親說過，在海上，除了與人之斗，還要與天地斗。

    此番，她方真正領(lǐng)悟何謂與天爭與地斗。人力比之天地，渺如螻蟻。

    須臾之間，她又記起從前，往昔種種似云煙拂過，父母恩情、少時愛戀、朋友之義，隨這風(fēng)浪都沉入茫茫海底，她腦中漸漸混沌，無力再撐，身體隨風(fēng)浪而去。

    可忽然間，她的腰被一股力量束緊。

    “抓緊了——”

    霍錦驍聽到祁望的嘶吼在風(fēng)中顯得破碎，她一個激凌清醒過來，睜開眼簾瞧見祁望出現(xiàn)在身邊，已用繩將他自己綁在了桅桿上，而她腰上的力量，正是他空出的雙手。

    “拉著桅桿，回來，快點(diǎn)！”祁望用了死力抱住她的腰往回拉。

    霍錦驍一咬舌尖，血腥與刺疼催出她最后的力氣，她脫力的手猛地一振再度握緊桅桿，將自己往回拉。

    船“啪”一聲落回海面，她也跟著掉下，祁望一收臂就將她攬進(jìn)懷里。

    “抱緊我！”他在她耳邊開口。

    浪頭一個接一個，很快又將船掀起。祁望與她都無法回到船艙，只能借著桅桿固定身形，霍錦驍別無他法，展臂圈在祁望腰上。祁望低頭，將她的腦袋護(hù)在胸前，一手緊緊束著她的腰，另一手則壓在她頸上。

    風(fēng)浪滔天，雷電交鳴，瓢沷大雨將二人澆得透徹，船在海面不斷掀起落下，像失控的風(fēng)箏?；翦\驍躲在祁望懷里，隨著船起伏，心卻漸漸安下。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浪頭方有減緩的趨勢，天上的厚云漸漸散開，天光灑下，仿似神跡，風(fēng)云遮天，他們在海上一夜，不知不覺間竟已天亮。

    船仍隨浪顛簸，卻不再如剛才那般可怕，霍錦驍動動腦袋，睜開被雨水迷蒙的眼，入目的是祁望濕透的衣襟，她眼眸略抬，額頭便抵到他頸間喉結(jié)。她忽有些迷惑，他仍緊緊擁著她，那樣的力量似乎已傾盡他一生余力，即便渡過死劫，他還是不敢松卻半分。

    “祁爺。”她小聲喚了句。

    祁望驚醒，似也做了場大夢，他低頭，唇便觸上她潮濕的發(fā)，忽也愣住。

    昨夜危急，他不及細(xì)想便作了種種決定，此時浮上心頭，卻驚到自己。

    東海漂泊十年，他早已沒有憐憫。這趟意外，他本不該獨(dú)自帶人追進(jìn)海盜區(qū)，他卻一意孤行涉險而來，為的是三爺交代的話，還是曲夢枝，亦或是眼前的人，他不知道。可昨晚狂風(fēng)暴雨，為了一船人，他本不該將掌舵之職丟于旁人，可他竟想也沒想便作了決定。

    “祁爺？”霍錦驍察覺到他手臂的力道已松，便從他懷里直起身，靜靜看他。

    祁望眼里也有些迷茫，睫毛掛著雨珠，臉龐濕漉漉，正抿著唇一語不發(fā)只看著她。她倒是頭一次覺得，祁望也生得這般好看，眉目唇鼻都像要刻到心里，而他那目光更是帶著灼人的燙意，朦朦朧朧的，讓她的心猝不及防地雀躍而起。

    “對不起。”祁望已然清醒，忽又記起前幾次她的抗拒，便將手徹底松開，也不敢再看她。

    小丫頭本就生了張千嬌百媚的臉龐，如今直勾勾地看他，簡直是要命的誘惑。

    “祁爺……”霍錦驍忽又喚了一聲。

    祁望應(yīng)了聲“嗯”，正要說話，忽然間被她伸臂抱住了脖子。

    綿軟的身體貼來，潮濕的發(fā)落進(jìn)他脖間，她將頭靠到了他肩上，笑著說了句話。

    他聽到她的聲音，動聽如歌謠。

    “祁望，謝謝你?！?/br>
    她喊出他的名字。

    祁望頓如木石。

    不管過了多少年，經(jīng)歷多少生死，他都忘不掉她這一聲“祁望”，像心里生出的藤蔓，瞬間就將人牢牢纏住。

    這聲“祁望”，于他而言，是豁然開朗的情動；于她而言，卻是尚未成熟的幼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出門，提前更新。

    ☆、心動

    風(fēng)雨過后天空如洗, 波浪微漾, 昨夜如猙獰怒獸般的海似又進(jìn)入蟄伏沉睡，再也找不出瘋狂的痕跡。船上的人劫后余生, 漸漸從艙中出來，站到甲板上，既無喜悅的歡呼, 亦無悲痛的哭泣, 只是帶著茫然的目光遙望如此平靜的海。

    霍錦驍率先站起，向祁望伸手，將他拉起, 兩人并肩站在桅桿之下。曲夢枝帶著亞瑟走到甲板上，小亞瑟忽高聲叫喚了一句，人像小鷹般高興地飛撲到走過來的伊莎懷里?；翦\驍回頭看到他們，轉(zhuǎn)身沖到幾人身邊高高躍起, 落下時展開雙臂，將曲夢枝與伊莎給攬到了臂彎里，朗聲道：“咱們贏了！”

    贏了人, 贏了天。

    梁俊毅跟在伊莎身后，想起驚心動魄的一夜, 生死過境，人像突然間長大, 忽也沸血盈懷，情不禁舉拳朝天吼道：“贏了！”

    一語驚醒茫然眾人，祁望帶來的人跟著揮拳, 齊聲喝起：“贏了！”

    伊莎與她的人雖聽不懂，卻能感受語中興奮，便也揮拳朝向，學(xué)著大安話生硬附和：“贏了！”

    一時之間，聲音穿透云霄。

    “升帆——”

    亢奮的喝聲中，忽有人吼起，霍錦驍望去，祁望站在一片落下的船帆間下令，敞亮的眼眸也正看著她，她不由回了個明媚的笑，轉(zhuǎn)身緊抱了一下伊莎與曲夢枝便回到桅桿前。

    桅桿下的兩人，讓曲夢枝微微失神。

    霍錦驍太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