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jī)會，你看我到底嫌不嫌。」

虞幼棠悠悠的呼出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盛國綱想摸摸他的臉，可猶豫了半天，硬是沒敢下手。

默默的舔了許久嘴唇，他忽然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虞幼棠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盛國綱的手上出了汗，熱氣透過布料，一直傳到了虞幼棠的肌膚上去。

「我的心意——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虞幼棠在他的懷中微微一點(diǎn)頭：「知道，可是不明白?！?/br>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個(gè)病秧子，沒什么大本事，家業(yè)也敗的差不多了，眼看著在走下坡路，哪里還有什么招人愛的地方？

當(dāng)然，如果自己能像虞光廷那么健康活潑，那還又是兩說。

而盛國綱回答的也是語無倫次、答非所問：「我十八歲時(shí)就見過你——你的一只手，從那兒以后整過了八年，我才又見到了你這個(gè)人……這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虞幼棠根本沒聽懂盛國綱的那番解釋，但是也不多問。他現(xiàn)在是個(gè)剛剛發(fā)病完畢的病人，神昏力竭，正好可以糊里糊涂——否則又能怎么樣？盛國綱說自己八年前就見過他，可他的的確確是在幾個(gè)月前才認(rèn)識盛國綱的！

他和這個(gè)盛國綱根本就不熟！

午夜鐘聲一響，外面街上的鞭炮聲遙遙的傳了過來。半大的小雜役和幾個(gè)年輕男仆在白天受了盛國綱的命令，這時(shí)便很興奮跑進(jìn)院內(nèi)去點(diǎn)那煙花炮仗。盛國綱怕爆炸聲驟然響起會嚇著虞幼棠，就先將他向上托抱了一下，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虞幼棠本是半睡半醒的，這時(shí)候也很怯弱的把頭向后仰進(jìn)了盛國綱的懷中，并且緊緊閉了雙眼，仿佛是很緊張的樣子。

然后窗外的鞭炮聲音就開了河，排山倒海的好一陣轟鳴。及至兩掛一萬響的鞭炮燃放殆盡之后，院里又五顏六色的竄起了焰火。玻璃窗上結(jié)了霧氣，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盛國綱此刻松了手，歪著腦袋去嗅虞幼棠的頭發(fā)：「我抱你到窗前去，看看外面的熱鬧，好不好？」

虞幼棠搖搖頭，抬手指了窗子：「這不也是一樣的看？」

「看不清楚?！故V邊說邊把虞幼棠扶坐起來，然后自己伶伶俐俐的下了床。虞幼棠見他真的要把自己攔腰抱走，就笑著搖頭：「你當(dāng)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么？」

盛國綱當(dāng)即在床邊蹲下了：「你不用我也成，那我給你穿鞋吧。」

虞幼棠顫巍巍的站在玻璃窗前，盛國綱先用手掌將那水霧拭凈了，隨即站到后方一手摟住對方的腰身，一手護(hù)住對方的前胸，把個(gè)虞幼棠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慕d在了懷里，雖然不算是抱，但也不肯讓他那兩條腿多承受重量。

他一直想要抱一抱虞幼棠，而且還幻想著「溫香軟玉抱滿懷」。今天真的抱到了，卻是并沒有什么激情——激情蔓延開來，不復(fù)激烈，只剩下了情。

憐惜的，心愛的，感情。

院子里五光十色的熱鬧著，的確是好看。一時(shí)完畢后，也就到了吃餃子的時(shí)間。

餃子是一定得吃的，因?yàn)橐獔D個(gè)吉利。盛國綱不勞仆人，親自去餐廳端了一只大托盤回來，里面有餃子有醋，熱氣騰騰的好像許多雪白的小元寶。

然而虞幼棠根本吃不下。

盛國綱找地方把那托盤放置了，然后夾了一個(gè)餃子送到虞幼棠嘴邊：「就吃一個(gè)，過年了嘛！」

虞幼棠看他誠心誠意，不好推辭，只得張嘴啃了一點(diǎn)餃子邊，隨即就扭過頭去笑道：「好了，就是這些了，真的吃不下。」

吃了就行，吃多了胃里不舒服，又是一場病。盛國綱把那餃子塞到自己嘴里，鼓著腮幫子心情愉快，覺著虞幼棠這是真的緩過來了。

盛國綱那晚飯沒吃好，這時(shí)見這餃子個(gè)個(gè)都是一寸多長，皮薄餡大味道鮮美，便一口氣吃了六十多個(gè)。吃完之后他那精神和腸胃一起飽滿，興致勃勃的轉(zhuǎn)向虞幼棠，就見對方側(cè)躺在床上，身上窩窩囊囊的裹著一大堆衣裳。

他像生鐵遇了磁石一般，不由自主的就起身走到床前蹲下來，并且小心翼翼的從那堆衣服中摸到了對方的一只手。

虞幼棠微笑著閉上了眼睛：「盛先生，今天多謝你了。我要睡一會兒，你也回房休息吧。」

盛國綱松松的握了他的手，用手指肚兒輕輕捻那軟軟的手心：「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

虞幼棠的臉很白，白璧無瑕，愈發(fā)襯得眉目幽黑，是一副不帶活氣的工筆畫：「不用你……」他氣若游絲的說道：「不是同你客氣，我心里有些亂，想要一個(gè)人靜一靜。」

盛國綱知道病人仿佛都有個(gè)好靜怕煩的脾氣，故而十分體諒：「好，那我天亮再來看你……」

后面還有一句玩笑話沒說出來——「那在走之前，你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不是不敢說，而是他覺著這話戲謔的沒格調(diào)，不該對著虞幼棠說。虞幼棠病的七死八活躺在床上，身邊只有自己算是個(gè)能依靠指望得上的，多么可憐呢，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去嬉皮笑臉的說那種頑話？

盛國綱把虞幼棠的手牽過來，輕輕吻了一下手背，然后又為他拉過被子蓋上了，這才無聲的關(guān)燈退了出去。

虞幼棠在黑暗中翻了個(gè)身，其實(shí)也并不是真困。抬手摸索著解開馬褂紐扣，他回想著盛國綱今天那一舉一動，百般挑剔也沒尋出什么破綻來，仿佛對方那一切行為全部是發(fā)自真心，可話又說回來了——他究竟是看上了自己哪一點(diǎn)？他那是什么眼光？

虞幼棠掀開被子坐起來，窸窸窣窣的為自己脫了長袍馬褂，而后舒舒服服的躺回被窩，心無掛礙的睡了一大覺。

大年初一的上午，虞幼棠沒睡懶覺，因?yàn)樾睦镉悬c(diǎn)兒小興奮，惦記著自己那身紅衣裳！

他起床之后也未召喚仆人，自己就支撐著洗漱穿戴上了。在那浴室鏡子前照了照全身，他見自己從頭到腳一片紅彤彤，映得臉上都有了血色。

他很得意，心情類似于參加了一場化裝舞會。這回他按電鈴把仆人叫進(jìn)來收拾房屋，哪知仆人沒到，盛國綱先來了。

盛國綱醞釀了一肚皮的吉祥話，預(yù)備成串的說給虞幼棠聽，然而進(jìn)門之后他眼望對方，卻是先愣住了：「喲！這么……紅啊？！」

虞幼棠忽然局促起來，站在屋子中央輕聲解釋道：「呃……今年是我的本命年?！?/br>
盛國綱隨手關(guān)了房門，臉上漸漸透出了笑意。大踏步走到虞幼棠面前，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對方，沒頭沒腦的下了兩個(gè)字的評語：「好看！」

隨即他把嘴唇湊到了虞幼棠耳邊，滿懷愛意的低聲笑道：「真是好看，一朵花兒似的！」

虞幼棠沒掙扎，只無可奈何似的含笑答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