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的哀嚎聲中，謝司令一個個擁抱過在場的每個軍人。他的軍裝不再嶄新，上面也沾滿了泥土、硝煙、和血腥，他的雙手竟然破天荒的開始發(fā)抖……

當(dāng)擁抱到其中一個人的時候，謝遠用盡全身力氣收緊了胳膊，將那人瘦削而硬邦邦的身體按在懷里。

他側(cè)過頭，將下巴湊在那人肩上，兩人的面頰緊緊的貼在一起，長久的一動不動……

41

崇山峻嶺里，回蕩著高亢清亮而悲涼的歌聲，“阿哥過山回家來喲~~~~阿妹等哥淚花流喲~~~~”

這是壯鄉(xiāng)的習(xí)俗，用歌聲為死者送葬，讓戰(zhàn)死的英魂歸于故土。

謝遠與李虎并靠在一棵蒼老遒勁、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上，仰起頭，默默的聽著這歌聲。

歌聲打著旋沖入云霄，又俯沖下來，在大地上掠過……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亡靈們舍不下的家園故土。

半響，謝遠開口道，“我來之前，原本想過，免掉你的職帶你回去?！?/br>
李虎一驚，轉(zhuǎn)過頭去，獨眼圓圓的瞪向謝遠。

謝遠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太能打仗，也太舍得打了！……三爺這點老本，一仗下來，沒了一半?！?/br>
李虎大感不服，立時便要反駁，“cao…”

謝遠卻不待他插嘴，接著說道，“但我來了之后，卻對自己說，‘謝三，你他媽cao蛋！’。因為我看到有別人，一仗下來，四個兒子，全沒了！”說到這里，他仿佛自言自語似的點了點頭，“人家都舍得……謝三，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轉(zhuǎn)過身去，將手撐在李虎肩后的樹干上。

冬日里，陽光明朗，在謝遠臉上印下斑駁的樹影。他的眉眼清朗，雖然眼角已有歲月的明顯痕跡，但目光卻依然溫柔清澈，“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小老虎是天生的將才，三爺成全你。”

陽光下，兩人在樹下的身影，緩緩的合在一處……

。。。。。。

當(dāng)李軍長褲子褪到膝下，撅著圓屁股，氣喘噓噓的時候，心里飛快的思考了一下，‘芋仔成……這個…..關(guān)芋頭什么事？！’

=============================================================================

1940年1月7日，國防最高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親自飛抵柳州，召開最高軍事會議，討論下一步作戰(zhàn)計劃。

會議上，第四戰(zhàn)區(qū)方面的提議是：乘敵新敗，援軍未到，合中央軍新到廣西的第4軍、第6軍、第37軍、與第四戰(zhàn)區(qū)原有之力，發(fā)動攻勢，一舉收復(fù)南寧。

與會眾人群情激昂，到場的川、滇、中央軍……各路將領(lǐng)都表示極大支持，委員長當(dāng)場批準了這個計劃。

第二日，當(dāng)?shù)谒膽?zhàn)區(qū)司令長官謝遠正準備發(fā)出作戰(zhàn)命令時，剛剛回到重慶的委員長發(fā)來一封信，全面推翻頭一天會議上的決定。

信中嚴令：軍隊全部進入固守狀態(tài)，確?，F(xiàn)有優(yōu)勢，不可貿(mào)然出擊！

===============================================================================

柳州。

第四戰(zhàn)區(qū)臨時司令部是一棟灰色的法蘭西式建筑，這里原本是法國傳教士修建的教會學(xué)校。

與主樓隔著一個小小的花園，是一棟兩層的小洋樓。這里原本是校長的寓所，現(xiàn)在外面臨時加了一圈鐵柵欄，門口有衛(wèi)兵崗哨，正是司令長官的下榻處所在。

謝遠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棕黃色的文件袋，放在李虎面前的茶幾上。

“這是什么？”

“我把財產(chǎn)存在兩家銀行里，一家在瑞士，一家在美利堅。這是那兩家銀行的文件、我親筆簽字的授權(quán)書、和賬戶密碼……還有一本新護照。上次那本，你早弄丟了吧？”

李虎一驚，“你這是什么意思？！”

謝遠從衣兜里摸出一個琺瑯質(zhì)煙盒，打開了抽出一支煙卷來遞給李虎，自己也取了一支在手上，“上次會議的時候，我遇見程誠了……他剛從貴州過來，順道去瞧了瞧張漢卿?！?/br>
“張漢卿……？”

“就是張學(xué)良?！?/br>
“哦，你的那個老冤家。他不是被關(guān)著么？”

謝遠摸出一個美制打火機，“叮”的一聲打著了火，先給李虎點上，收回手來自己也點著了煙卷。深吸一口之后，他緩緩?fù)鲁鲆粋€煙圈，“是老冤家……當(dāng)年要不是他領(lǐng)軍入關(guān)、通電擁蔣，我也不會是今天的局面?！?/br>
李虎想起當(dāng)年之事，摸了摸鼻子，“那他現(xiàn)在如何？”

謝遠笑了笑，“程誠說，他被關(guān)在貴州深山的一處地方，周圍皆是崗?fù)た词?，不可以出院落一步。他這三、四年來，沒見過幾個外人，只身邊一個女人陪著。成日里兩人在屋內(nèi)對坐，人變得有點神神叨叨。見了程誠的面，就一個勁的說有人要害他，說看守們想陷害他逃跑，抓住機會好斃了他?！?/br>
煙霧繚繞里，他的面目有點模糊，辨不出哀怒，“我繼續(xù)抗日下去，早遲一無所有。到時候，沒了軍隊，便是任人宰割……前車之鑒，我不能做第二個張漢卿！……要是落到那步田地，倒不如犧牲成仁！”

說到這里，謝遠沖著李虎微微一笑，“不用擔(dān)心，也不是沒有退路，所以先把財產(chǎn)都轉(zhuǎn)移到了外國。只是以防萬一……要是我死得突然，你切忌戀戰(zhàn)，拿著這些東西，跑去美利堅好好的過日子……這里面的錢，夠你花天酒地幾輩子了?！?/br>
42

李虎愣了愣，拿起面前的文件袋，打開了，仔仔細細看起來。

厚厚的一大疊紙，都是扭來扭去的蝌蚪文，他只看得懂其中的數(shù)字。

伸出根指頭，指著那上面的數(shù)字辨認了半天，抬起頭來，“五千來萬，也沒多少嘛?！?/br>
謝遠抽了抽嘴角，“那是美金，不是法幣！”

“哦，都給我了？！”

眼看那貨仰著頭，獨眼圓睜，一臉的興奮，謝遠憤然回答道，“不是現(xiàn)在。我是說……萬一我死了，就都留給你?！?/br>
“cao，消遣老子呢……喂，那我問你，你什么時候死?。俊?/br>
謝遠吸了口氣，拿起煙卷湊到嘴邊，猛抽了一口，“那我問你，我死了，你高不高興？”

“cao，那當(dāng)然高興，太他媽高興了！老子再辛苦一輩子，也未必能撈這么多錢啊，能不高興嗎？！等你死了，老子就……”

他話尚未說完，謝遠一俯身，隔著桌子將文件袋從他手上搶了回來，順便用嘴堵上了那貨的那張臭嘴……

半響，他含含糊糊說了句，“犯不著跟你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