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擅交際的通透人兒，自己便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把通行證搞到手。

18

這個阿諛奉承、歌功頌德的戲本子在憲兵司令隊(duì)大受賞識。

憲兵隊(duì)的橫田隊(duì)長是個中國通，聽完戲后，還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的鼓了幾下掌。

這位橫田隊(duì)長若是拆開了看，眉清目秀，身形纖細(xì)，倒可稱得上是位美青年。但因?yàn)槭侄獭⑼榷?、脖子短，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五短身材，腦袋卻又偏大，于是湊在一處，就好似一個怪異的大頭娃娃。

大頭娃娃態(tài)度傲然的接見了班主和玉褔芳，親口嘉獎了他們幾句。還當(dāng)場表示，過一陣要舉行新政府成立的慶祝儀式，到時候會將城里的幾個戲班聚到一處，預(yù)備表演節(jié)目，這件事便由慶和班負(fù)責(zé)牽頭。

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后，梨園行里，羨慕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就有人趁著與慶和班一起彩排時，往玉褔芳面前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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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褔芳立在謝遠(yuǎn)跟前，口氣冷冷的，“袁爺好才華好文筆！今天還有人專門打聽你，想約你寫本子呢……看來這英雄有了用武之地，飛黃騰達(dá)指日可待?。　?/br>
謝遠(yuǎn)如今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他此刻坐在窗邊的小木凳上，聽了這話，只是笑笑，也不答話。

玉褔芳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我原來還覺得你和某個人有點(diǎn)像，現(xiàn)在看來，真是瞎尋思……真真辱沒了那人！”

花丫在一旁，忍無可忍的大著膽子插了一句嘴，“袁大哥原本是什么樣的人，玉老板您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為了活命而已……玉老板您不也……”

謝遠(yuǎn)打斷了她，“丫頭……”他神色如常，甚至稱得上和悅的對著玉褔芳說道，“玉老板心里不好受，袁某知道……早點(diǎn)回去歇一歇吧，明兒個還要登臺呢。明天的慶典，日本人可不是好糊弄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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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遠(yuǎn)說得對，日本人確實(shí)不好糊弄。

第二日的慶典上，就見了血光。

當(dāng)時正在演的一出戲，是新編。里頭有一句，是“風(fēng)俗今何厚？皇軍在穆清。行看探花曲，盡是賀升平?！?/br>
凈角唱到這里時，按規(guī)矩，扮小生的角兒，本該歡天喜地走上前來，接上一句，“是??！”但此刻臺上的生角，卻苦著臉立在一旁，泥塑木雕似的一動不動。

橫田隊(duì)長直挺挺的坐在臺下觀眾席的正中，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但他旁邊那個身形高大，穿一套錦緞袍褂的中年男子，卻皮笑rou不笑的叫了一聲，“停?！?/br>
橫田略微驚訝的轉(zhuǎn)過頭來，“曹市長？……”

曹市長挑了挑眉，側(cè)過頭去，對他耳語了幾句。

半響，橫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白了?！彼酒鹕韥?，姿態(tài)挺拔的走到臺上。雖然腰板挺得筆直，他還是剛剛齊到那個生角的下頜。

他淡定的摸出槍來，仰著頭，舉高右手，扣動了扳機(jī)。

在一片驚呼聲中，橫田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臺下驚慌失措的觀眾們說，“這個演員表演得不好，我們換一位。要是下一位還是不好好表演，我們就再換?！?/br>
言畢，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在他身后，是一灘刺目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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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臺里鴉雀無聲。幾名唱生角的都面如土色，誰也不愿意在這當(dāng)口頂上去。

角落里，一個人站起來，神色平靜而又鎮(zhèn)定，“這個本子是我寫的，我來唱吧?！?/br>
19

臺上已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尸體被拖走，血跡抹去之后，仍舊是光亮亮一片花團(tuán)錦簇。

臺下，橫田挺直身板坐在正中，臉上帶著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身邊的曹市長斜翹著二郎腿，手里端著茶杯，閑適的等著好戲再開場。

這是一對剛見過血腥的野狼，四只眼睛都泛著綠光！

開場鑼一響，絲竹起。后臺一掀簾，走出來的，是錦袍玉帶、金馬玉堂的汾陽王。

四平八穩(wěn)的臺步走上來，站定了，一個亮相，眼神緩緩掃過臺下眾人……

橫田一下子對上他的眼，莫名的，將腰板又向后挺了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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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田側(cè)過身去，對著曹市長說，“中國有句古話……巖巖若孤松之獨(dú)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這名男子倒是適合?！?/br>
曹市長手里捏著一顆花生米，緩緩的搓去紅衣，放入嘴里，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唱腔不夠清透，不會是什么名角兒?！?/br>
橫田搖了搖頭，“你不懂。戲曲在神不在形，聲音不過是媒介，重點(diǎn)是那在臺上附體的靈魂……他讓我想起家鄉(xiāng)的能樂，那觀世流的能樂師，帶著優(yōu)美和雅致的威嚴(yán)……”

曹市長笑了笑，“看來橫田隊(duì)長很欣賞他。”

橫田又是搖了搖頭，“不。他太驕傲了。作為一個支那人，他不應(yīng)該這么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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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臺。

謝遠(yuǎn)剛剛摘了頭冠，換下戲服，單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對襟褂子，臉上還帶著妝。

玉褔芳立在一側(cè)，眼看著他，欲言又止……突然間，外廂傳來一陣sao動，人群像被分開一樣，向兩邊閃出一條道來。

小矮人一樣的日本軍官昂著頭走進(jìn)房間里來，后面跟著一個高個子、氣派儼然、一身富貴的壯漢。

橫田徑自走到換妝的梳妝臺前，其他人都心驚膽戰(zhàn)的站起身，閃避在一旁。

玉褔芳悄悄的攥緊了拳頭，面上的血色消退得干干凈凈。

只謝遠(yuǎn)仍然坐在原處，只是轉(zhuǎn)過身來，微微一笑，“隊(duì)長好?！?/br>
橫田皺起眉頭，“狂妄的支那人，見到我居然也不起身?！?/br>
謝遠(yuǎn)溫和的笑了笑，神情是耐心中帶著稍許歉意，“我身體不好，起坐不太方便，所以失禮了?！?/br>
橫田一愣。他見到的支那人，不是怕他，便是恨他，再不然，就是眼巴巴的想討好他。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