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師徒二人的手后，不斷飛升到了夜空中。陶林昂著頭，看著越升越高的燈；離妄垂著眼，凝望著眉眼露笑的她。

    這一刻，仿佛所有的月華都匯聚在了這張臉上，美好的讓人挪不開眼。

    “師父，你許了什么心愿？”她轉(zhuǎn)過頭，眼里的笑容借著夜風(fēng)，飄落到了一個(gè)人的心底，使得他出口的聲音中，不自覺的染上了一絲悵然：

    “不是說，心愿說出來就不靈了？”

    “悄悄的說，還是會靈驗(yàn)的?！碧樟忠荒樋隙ǖ恼f道，看向離妄的眼神中，卻分明帶著緊張。

    四目相對，有一方?jīng)]能制止住心底的那只困獸，叫它逃了出來，正好落進(jìn)一雙狐貍眼里。

    “師父，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徒兒？”陶林問得急切，就像這個(gè)問題一早就埋在了她的心底。這半日的時(shí)間雖然短，可對陶林來說，無疑是她十七年來最快樂時(shí)光。她突然有一種預(yù)感，師父帶給她的這份快樂，嘗到最后會是苦澀的......

    只是這瞬間的功夫，離妄眼睛里的異樣就消失的一干二凈，只余下了毫無破綻的溫柔的笑：“怎么會？”

    這樣的回答，并未消除完陶林心中的不安，反而將它喂養(yǎng)成了一只獸，躁動著將那句一直想問而未問的話，頂出了嗓子眼：

    “不是真和尚的師父，究竟是什么人？”

    脆生生的聲音落下的那個(gè)瞬間，這雙眼睛里分明浮起了幽暗易碎的光，可是他卻只言未語，只緩緩的撥動著手中的佛珠，斷著這一生再也無法消弭的念想。

    此間的靜默，被一朵綻放在夜空的煙花打斷了。絢麗奪目的煙火，張揚(yáng)著它轉(zhuǎn)瞬即逝的生命，惟愿能有那么一瞬間，讓冰冷的夜空感覺到一絲溫暖。

    離妄是在煙花燃放的最盛的時(shí)候，開的口。六個(gè)字，重合在煙花聲里，卻一字不差的落入陶林耳中：

    “我是你的夫君......”

    奪眶而出的淚水被一只手輕柔的拭去，陶林突然就身體前傾，將頭抵在了他的懷中。這樣的回答，足夠抵消掉她心底的困惑，卻怎么也除不了這團(tuán)越聚越多的不安。

    最后一朵煙燃放后落下的灰燼，飄落進(jìn)了一對漆黑的眼瞳中，這些還未冷卻的灰燼，被此中的痛色所染，紛紛化作了破碎的光。

    離妄緩緩閉上了眼，舉著似有千斤重的手，將它放在了懷中人的腦袋上，有rou眼瞧不見的淡金色光芒，隨即沒入了其中。

    抹去記憶的法術(shù)，他使得還不夠純熟，以至于讓整張臉上都布滿了痛苦之色。他這一生，總在毀諾，從前是對念念，現(xiàn)在換作了謝家兄妹。那些信誓旦旦的諾言，到頭來不過成了一句空話。

    懷中人漸漸癱軟了下去，被離妄用一只手?jǐn)堊?。他看著掌心中的浮光，眼中落滿了不舍。然，縱使這些不舍堆積起來，就快要將他的手腕壓斷，可是冰冷的手指仍在收攏，將這團(tuán)浮光一點(diǎn)點(diǎn)的捏碎。

    仿佛他的心，也在這一刻跟著一起碎成了粉末，只剩下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離妄抱著她離開了燈火闌珊的胭脂河畔，朝前走的每一步，仿佛都耗盡了他畢生的心力，“你會一世無憂，榮華富貴的活下去。不曾記得有過一個(gè)師父，也不曾記得喜歡上了這個(gè)師父......”

    他這只鬼離開那座山太久了，也該是時(shí)候?qū)⒛切┑渷y人間的邪物，重新埋到地底下去了。

    那盞不知升往了何處的孔明燈上，曾有人目光凝灼，虔誠地寫下：“愿吾所念之人，一生無憂。”

    ☆、世間安得雙全法（二十六）

    這幾日，朝櫻城里的人都在傳著兩件事，其一是涼城水災(zāi)。據(jù)說永寧侯請了一位法力高深的大師前去做法，才使得這場足足下了小半個(gè)月的暴雨開始減弱，卻并未完全停下。而關(guān)于這場來的突然且詭異的雨，各式各樣版本的流言，多的就像雨后春筍一般，只是這些版本最后都會帶上“陳世子”這三個(gè)字。

    其二便是東街住進(jìn)了一個(gè)富得流油的紈绔。這個(gè)紈绔好美色，且男女通吃。這不，才沒幾天，朝櫻城里那些說的上名字的花娘和小倌都被他一一請去了府上做客。

    這一日，紈绔坐在八人抬的大轎上，掀開簾子樂呵呵的觀望著沿途的美景，一雙嫵媚動人的狐貍眼惹得過往的嬌俏娘，掩著嘴朝他拋去媚眼。

    “好胸！”紈绔一臉贊嘆的盯著這對若隱若現(xiàn)的酥胸，眼神中不帶一絲猥瑣和下流，仿佛只是在單純的欣賞美人兒而已。

    此紈绔姓陶，單名一個(gè)林字。陶林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運(yùn)，一覺醒來后，便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一間富麗奢華的屋子里，兩只手心里還攥著一大疊銀票，是使勁花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那種。

    她估摸著是皮皮回來過了，這孩子現(xiàn)在有了一個(gè)富商老爹，一看自己還窮成這個(gè)死樣子，所以才又買房有又留銀票的。

    至于皮皮為什么不見見自己再走，一準(zhǔn)是怕他爹知道了，罵他敗家！這樣想著，陶林甚為理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時(shí)，轎子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喧鬧聲，一個(gè)沙啞的聲音哀求著：“莫?jiǎng)?.....莫?jiǎng)游业臄傋影?.....”

    “莫——?jiǎng)?？”陶林喃喃地念著這兩個(gè)字，全然沒了看熱鬧的興致。不知道為何，自從醒來后，她總覺得心口空蕩蕩的，仿佛丟失了什么一樣。就像現(xiàn)在，她明明覺得“莫?jiǎng)印倍謽O為熟悉，可漫上心頭的除了絲絲縷縷的苦澀，就不再有什么了。

    沒一會兒，十兩銀子一桌菜的滿月樓就到了，陶林甩了甩腦袋走下轎。不管了，人生苦短，吃好喝好才是正事！

    只是她前腳還沒有跨進(jìn)滿月樓，就被一個(gè)冒冒失失的小姑娘給撞了個(gè)滿懷。

    “小師父！”來人一臉激動的看著陶林，卻弄得陶林一頭霧水，她打量著這個(gè)相貌一般偏下的小姑娘，不悅的說道：“什么小師父？本大爺看上去像個(gè)出家人嗎？”

    說話間，她故意拎著那條掛在脖子上的黃金墜子，端著一副“爺是有錢人”的架子。可那小姑娘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連這么粗，這么亮的大金墜子都看不見，還敢管她叫小師父！

    “小師父，這邊來。”

    小姑娘是周眠兒身邊的丫鬟雀兒，她慌慌張張的將陶林拉到一處角落邊上，仔細(xì)的觀望著四周，在確定沒人跟過來后，才將一塊瞧著臟兮兮的碎布交給了一頭霧水的陶林：

    “這是我家夫人讓我交給小師父的?！?/br>
    “你家夫人？”陶林顯然記不得自己認(rèn)識過什么夫人，只是越看越覺得這個(gè)小姑娘面熟的很。帶著這點(diǎn)疑惑，她接過了這塊用血代筆，書著字的碎布，心底抑制不住的劃過了一絲濃烈的不安。

    舉著這塊布，陶林一會兒拿近，一會兒拿遠(yuǎn)的細(xì)看著，越瞇越小的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