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摸了摸臉，摸到一手黑色的污跡，靈九接道，“嗯，我明白，陳清華敢放你出國，就是要對付你了，因為你救了我，他覺得你在危機之中沒有將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能繼續(xù)把你留在十七局這種地方，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br>
楚穆深處僵硬的胳膊，想把他摟在懷里，靈九直直看著前方，沒有理他。

“還能撐多久？”

楚穆，“不資道?！?/br>
靈九：……

然而即刻，靈九便明白了，楚穆的身體逐漸僵硬，說話也不利索了。

“你們要去做什么？”靈九轉(zhuǎn)頭看著開車的亞歷克斯，“鷹神，你們要去做什么？”

亞歷克斯湊近吻了吻英卓達(dá)森的側(cè)臉，“我們發(fā)現(xiàn)那個俄羅斯大使才是真正的路西法宗領(lǐng)導(dǎo)人，他們派人去了銀色海岸，想要阻止神靈回到天空?！?/br>
靈九點了點頭。

楚穆，“在……縮什么？”

靈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楚穆呼了口氣，“同歸……”

“閉嘴！”靈九怒道，“躺著！別說話！”

“不要吵架?！庇⒆窟_(dá)森小聲道。

“萬一……肥不來……”

“我讓你閉嘴??！”靈九怒氣沖沖地白了他一眼，楚穆郁悶地縮了縮脖子，隨手捂住手背上突然出現(xiàn)的一道傷口。

“我看看?！膘`九抓著他的手，楚穆眼里有了笑意，動了動嘴，沒有說話。

那道傷口仿佛憑空出現(xiàn)，黑色的血液止不住地流出來，靈九撕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沉默地給他貼上，可是沒有用，片刻之后，楚穆臉上出現(xiàn)第二道傷口，魔氣行成的黑色血液流了滿臉，他向靈九嘿嘿一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

“無論封神還是成魔，我都同你一起?！膘`九面無表情地用創(chuàng)可貼貼在他臉上，“大圣和球球都安頓好了，師兄那邊，他會照顧好師傅的?！?/br>
楚穆掙扎著靠近他，嗚嗚亂叫，那意思是不許。

靈九假裝看不懂，扯過毛毯蒙住臉，“我困了，記得叫醒我。”

楚穆想做什么——無非是想替他報仇，將他重新封神的前路鋪好。

靈九躲在毛毯下，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長夜之中，位于冰原邊緣的銀色海岸亦如黑色的地獄，狂風(fēng)席卷著波濤狠狠拍至崖岸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鯨群在風(fēng)浪里尖鳴，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之中帶起飛揚的浪花。

“明天中午十二點，太陽最高時，神靈會從大海出發(fā)，回到天空?！眮啔v克斯淡淡道。

靈九攙扶著楚穆走到岸邊，風(fēng)里帶著咸腥的水花，片刻間眾人已經(jīng)滿身濕透。

“他們在哪！”靈九大聲道。

天空盤旋的蒼鷹一個俯身，向不遠(yuǎn)處沖了過去。

楚穆拉著靈九的手，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靈九最終忍住了沒有罵出口，楚穆茫然地看著他。

英卓達(dá)森凍的牙齒打顫，“我我我們，過去嗎？”

“還有六個小時?！眮啔v克斯說。

清晨六點整，整個冰島依舊一片漆黑，這里有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長夜，燈塔在狂風(fēng)巨浪里發(fā)出光亮，那是黑暗里長明的守護者，是迷茫中破開前路的戰(zhàn)士，靈九望著遠(yuǎn)處的燈塔，“我要帶他去找鯤神?！?/br>
“去海里？”英卓達(dá)森詫異道，“不行的，海水很冷，更沒有人知道神靈棲息在何處?！?/br>
“鷹神的使命是守護神靈，也可以向神靈傾訴，你可以呼喚她，對不對?！膘`九化身純白發(fā)光的白狐，低頭道，“拜托您了，鷹神?！?/br>
第1章鯤神(二)

亞歷克斯沉默地看著他,楚穆猛地低頭，吐出一口污血，靈九深吸一口氣，看到蒼鷹從海面滑翔而過，亞歷克斯噙著手指，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長鳴。

鯨群從海底浮起，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遙遙望著海岸。

許久之后，自大海深處，一聲清澈的長嘯響徹云霄,浩瀚的海面蕩起巨山一樣的波濤，隨即隱沒無聲地隱沒下去。

“神說，她愛每個世人?！眮啔v克斯屈膝下跪，一手握拳抵在胸口,“她愿意幫你們。”

靈九感激地點了點頭，白狐背負(fù)著滿身污穢的楚穆,背負(fù)著曾經(jīng)驕傲睥睨的戰(zhàn)神，背負(fù)著歷經(jīng)數(shù)千年歲月與折磨終于相守在一起的愛人。

“我曾以魂飛魄散換不飲孟婆湯，現(xiàn)愿以一切代價，換牧野安好?！卑缀鼘χ诎档拈L天決絕地長鳴一聲,像天邊白色的流星，墜入下方無盡的深海。

亞歷克斯站起來，將英卓達(dá)森抱在懷里，“神愛世人,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br>
遠(yuǎn)處，一輛黑色的奔馳幽靈般飛馳而來，亞歷克斯臉色一變，蒼灰色的眼睛陡然無比犀利，維京戰(zhàn)神怒吼一聲，從虛空中握緊自己的長劍與盾牌，無畏地守護著身后的大海與愛人。

冰冷的海水瞬間將白狐整個淹沒，海水傾覆那一刻，整個世界反而格外的安靜與祥和，海水之下，一切風(fēng)浪與陰霾都被隔絕在外。

白狐四爪撥水，無數(shù)藍(lán)鯨從深海游蕩出來，圍著他們翩翩起舞，楚穆的雙眼一片漆黑，他抬了抬手，無意識地抓了抓眼前那個純白色的影子。

“九尾大狐，別來無恙啊?！?/br>
蒼老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透過海水，溫柔地落在靈九耳中。

仿佛整個大海都被攪動起來，厚重的水波以千鈞之力升騰，白狐一個踉蹌，在水中被頂?shù)姆w出去。

瑰麗的魚尾從遙遠(yuǎn)的黑暗中伸出，輕柔地將他扶好。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那是足以震懾世間的龐大與宏偉，靈九目之所及，皆是流光燦爛的魚鱗光芒，在人類無法探知的深海緩緩游曳，這天地的一切都變成神靈眼中的一粒沙，渺小而卑微。

“你還記得我嗎。”

許久之后，一只碩大的明珠緩緩靠近，那是鯤的一只眼睛，慈悲地打量著看起來渺小無比的白狐。

鯤神出現(xiàn)時，那種幾乎將胸膛炸裂的可怕水壓突然消失，靈九喘了口氣，看著眼前那只眼睛。

“青丘山下，執(zhí)明大澤，”那聲音長嘆一聲，無意之間使海面驚濤駭浪，“執(zhí)明哥哥也老了，只有你，一如從前?！?/br>
靈九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老跟在玄龜身后的，誰也不曾在意過的那尾一直未曾修出靈識的紅鯉。

鯤似乎笑了笑，“我曾親自將執(zhí)明哥哥的魂魄送入輪回，他依然記著你，愿意在下一世仍舊守護在你身邊?！?/br>
海水冰冷刺骨，白狐沉默地看著鯤的眼睛，淚水化入暗流，無影無蹤。

“你們還會相遇的。”

鯤的聲音隨著起伏的波濤涌來，她道，“隨我來吧，惡人想要阻止我重回天脈，我太老了，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