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瑕跟在他背后，沈欽就是個默默無聲的小尾巴：他在會議室里也呆了幾小時，但別人連他的臉估計都沒看清楚。

    “我先送你回去。”連景云去掏自己的車鑰匙，劉瑕擺擺手，“別和我客氣了，你還是乘現(xiàn)在多刷點印象分吧。”

    連景云笑，沒否認，“那你怎么回去？”

    “你還真放心讓他遙控駕駛開回家？”劉瑕瞟了沈欽一眼，沈公子垂著肩膀站在那里，還是防御性的姿勢，希望自己看起來比實際更小，更不顯眼，她的手機震了一下，“要是被抓了算誰的？”

    連景云舉起手，“好好好，我的錯，那有進展了我再給你打電話——沈先生，晚安?！?/br>
    他對著沈欽的方向說了一聲，但沒特別看他，劉瑕注意觀察沈欽的反應(yīng)——沈欽當(dāng)然，依然沒有任何回應(yīng)，但他的肢體語言也沒有更進一步的畏縮。考慮到他今天已經(jīng)先后和若干個陌生人共處一室，沈欽的表現(xiàn)真的要比她想得更好得多。

    即使是深夜，S市的主干道一樣車來車往，劉瑕開出去沒多遠就遇到紅燈，她好奇地瞟瞟副駕駛座上疊放的橡膠——至少在夜色里，這人形真的是天衣無縫，粗看很難露出破綻，絕不是一般的充氣娃娃所能比擬的，當(dāng)然，平時更是不可能派著那樣的用場，這從身形就能看得出來了，那是個男性的身形——唔，不過也不能排除沈欽的性取向是男……

    話說回來，沈欽不可能臨時起意去買人形，劉瑕也很難想像他在月湖別墅的車庫里來回跑動測試的畫面，所以他應(yīng)該是之前在美國時就曾使用過這種方法，而這也說明，起碼在美國時，沈欽過的并不是完全與世隔絕的生活，他還是有外出的需求——

    “劉小姐?！?/br>
    聲音并不大，但差點讓劉瑕踩下剎車——這不是電子音，當(dāng)然也不是手機，這是……沈欽自己的聲音。

    他已經(jīng)對自己建立了足夠的信任？黑夜讓他很放松？他今天的狀態(tài)特別好？

    “嗯？”心頭無限思緒，劉瑕嘴上依然回應(yīng)得云淡風(fēng)輕。

    “謝謝你，”和上回脫口而出時的話癆不同，這一回，沈欽顯然是有備而來，也因此，他的話要比網(wǎng)絡(luò)上更少，更克制，還有些異常的停頓，就像是一臺機器，已經(jīng)關(guān)停了許久，難免有些卡頓?！捌鋵?，你不必為了送我早退，我知道你的習(xí)慣?！?/br>
    確實，警情如火，破案的最佳時機往往稍縱即逝，之前連景云找她幫忙時，劉瑕都會盡量留下一起熬夜，這也是為了連景云的人際關(guān)系考慮。不過，‘沈欽是怎么會知道這件事’這點，已經(jīng)無法引發(fā)她的好奇了，甚至就連不悅的情緒都難以興起，劉瑕暗自翻個白眼，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沈欽還隱藏在她身后，就靠在車門邊上，依然是那個全車最隱蔽的角落，但已不像第一次，還會前傾身子，杜絕一切和劉瑕眼神交錯的可能。

    “沒什么，我明天早上本來也有咨詢安排?！彼f，讓語氣更放松，“沈……沈公子——”

    在燈光、鴨舌帽和兜帽帶來的重重陰影里，她很難看清沈欽的表情，但依稀可以分辨出眼鏡框下的兩道彎——沈欽似乎被她的無措逗得很開心。

    “——不管你多有自信，這終究是全新的駕駛方式，即使不說被抓，貿(mào)然上路行駛，也很容易出事的?！眲㈣Π言捳f完。

    “這不是全新，”沈欽說，在寂靜的車中，他的聲音賽過深夜電臺，穿透夜色與隱隱車聲，到達劉瑕耳里，“我在美國，曾負責(zé)主持開發(fā)無人駕駛技術(shù)，多次在復(fù)雜的駕駛環(huán)境下模擬測試，甚至曾把汽車開上高速公路?，F(xiàn)在只是，一次簡單的試驗復(fù)現(xiàn)。”

    “好吧，看來你在開出來之前的確做了充足準(zhǔn)備?！眲㈣φf，“話說回來，你開發(fā)這個項目，不會僅僅是因為你不想坐在駕駛座里開車上班吧？”

    沈欽似乎笑了一下，但也許是因為說話有些累，他又回到了電子音模式，*沒聽過那句至理名言嗎？懶惰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真正動力，有很多跨時代的發(fā)明，溯源追根，都是因為人類的懶惰*

    看起來，凡是要表露感情、體現(xiàn)個性的句子，他還是喜歡用打字表達，和電腦的溝通是最讓他感到舒服的方式……

    “邏輯地說，你這不能算是懶惰，懶惰是要節(jié)省精力去做別的事，但你的系統(tǒng)就只是坐在后座cao縱，”劉瑕說道，她半開玩笑地挑釁，“所以，這就是你們在MIT做的事？做一些看似炫酷，但沒有實際意義的發(fā)明？”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它還需要人來cao縱?！鄙驓J的降E調(diào)又響了起來，“劉小姐，這技術(shù)叫做‘無人駕駛技術(shù)’，不是沒原因的。”

    “什——”劉瑕說，但沒說完就小抽一口氣——汽車忽然脫離了她的cao縱，兀自向前加速，一個帥氣的切入，變道超了前方的出租車，搶到一個紅燈往前開去?！拔胰ァ?/br>
    她松開方向盤，但車身依然平穩(wěn)前行，劉瑕整個身子轉(zhuǎn)過去看沈欽——他舉起雙手，示意劉瑕去看車座上的電腦，這輛車現(xiàn)在真的是由電腦上的軟件cao縱，而且它也真的開得很好。

    “這才是我們在MIT做的事，”沈欽說，鴨舌帽下，大眼鏡后雙眼彎彎，他又在笑了，雖然幾乎全藏著臉，但劉瑕依然能感受到他現(xiàn)在的表情，這些宅男在壓榨了‘Wow’點之后總會露出的得意，“如果只是無人機的汽車應(yīng)用，我會做嗎？”

    對自己的職業(yè)很自信，劉瑕坐回去掃了路面一眼，當(dāng)然，也有足夠的資本……這是他讀書時的事，還是畢業(yè)后的工作內(nèi)容？如果他在MIT發(fā)展如此順利，那他回國干嘛？

    “你的辦公室里還容得下別的同事嗎，”她用微諷的語氣說，“感覺有你和你的自尊就已經(jīng)足夠擠了?！?/br>
    “呵呵呵呵……”電子音抑揚頓挫出了一連串意味不明的笑聲，沈欽本人則一路都沒再說話，劉瑕從后視鏡看了他幾眼，也沒再問他。

    #

    車子轉(zhuǎn)上高架后，速度加快了不少，在深夜的城市里劃出一道道完美的超車軌跡，不到半小時，24號別墅已經(jīng)在望，所幸這回沒再遇到沈家人，別墅安安靜靜，只有一燈如豆，照亮門廊。

    “今天這輛車就借我開回去，好嗎？”劉瑕把車停好，“如果下次你想和我一起去市局，我再開來接你。”

    沈欽發(fā)來兩個沮喪的表情，*原來我還沒成功說服你嗎？*

    劉瑕低頭查看手機，不禁泛起幾縷笑意，“我們要去的地方畢竟是警局——再說，這里不是美國，充氣娃娃，最好還是在家藏好，不要拿出來招搖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