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得身材高大，半人半蛇的姜湘白靠著蛇身的支撐，足比他高了小半身，俯瞰著老僧，那半妖笑道：“你自以為聰明蓋世，老謀深算，怎么竟沒看出，我也是利用紅璃才好順理成章地找到你的巢xue？”

語聲落，姜湘白將兩臂一揚，斷開的鎖鏈在他的妖力下炸開，成無數(shù)鐵屑，向諸僧飛射而去，老僧長眉挑起，也不躲閃，將掌中禪杖往地上重重一頓，整個廳堂頓時地動山搖，鐵屑紛紛落下，而那些仿佛無知無覺的凡人也終于有了反應(yīng)，慌亂而極快地爬到老僧的身后，擠擠挨挨地簇擁在一起。

姜湘白的面容也在此時發(fā)生了變化，他的臉已經(jīng)不再是張人臉了，兩眼越睜越圓，口中生出兩根長牙，妖尊自是清楚，姜湘白是要徹底化形，只是他身為半妖，若是全化了形，屆時能否再重歸人身卻是未可知之事，而無法化作人形的妖怪將有何等下場，妖尊思忖姜湘白也是明白的。

這縱使是條不歸路，他也選擇了走下去。

老僧身形不動，只是身上的火焰袈1裟開始發(fā)出紅光，其余兩僧見狀，無需老僧吩咐，示意著地上的眾人起來，領(lǐng)著這群人往廳堂的后部走去。

“孽子！”老僧厲聲喝斥，禪杖又一頓，廳堂再次搖晃起來，他不等晃動結(jié)束，手中的禪杖已然出手，疾矢般射向姜湘白。

姜湘白靈活地避開，往上一躍，攀住廳堂上方的橫梁，尾巴如長鞭一般掃向老僧，口中不忘嘲諷道：“你那兩爪牙不都是能召喚神獸為相么，怎么不留下來？就憑你一人，還不是我的對手！”

老僧的禪杖已回到手中，他揮杖打飛蛇尾，冷笑道：“就你這修行淺薄的小妖物？！”

“是，就我！”姜湘白應(yīng)聲中，把嘴一張，妖尊只見無數(shù)水珠從他口中噴出，落到地上，滋滋作響，“我這些年，唯一的心愿就是殺了你，修行淺?。磕闱以囋?！”

那老僧?dāng)匮嗄辏?dāng)然不是省油的燈，暴退之后，手執(zhí)禪杖，再度迎前，身形甚至較姜湘白更顯矯健。

妖尊見兩次大震動，都沒能把卓小魚給搖過來，不由擔(dān)心她那邊是不是也出了什么狀況，暫時顧不上那場中廝殺的父子，回身疾從原路返回。

讓他安心的是，卓小魚只是踮著腳尖往內(nèi)里張望，一見妖尊，脫兔一般撲向他，急切不已地問道：“怎么回事？里面發(fā)生什么了？我都擔(dān)心死了！趙大哥你再晚點回來，我就要直沖進去了?！?/br>
妖尊道：“姜公子和飛來寺的住持在里面對戰(zhàn)?！?/br>
卓小魚驀然瞪圓了眼睛，顯然不明所以，妖尊只好長話短說，卓小魚聽罷愣道：“啊？他們是父子？”

“我看著也吃驚，那老僧眉須雪白，實在是個耄耋老人，但姜公子……較你長不了幾歲吧？但他倆皆親口認了，只怕是錯不了。”妖尊見卓小魚滿面焦慮之色，又接道，“我們先去看看吧，或許能有辦法阻止他們父子，不至斗個你死我活?！?/br>
他話音未落，卓小魚已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將了出去。

妖尊緊隨其后，當(dāng)再度來到那廳堂時，那對人與半妖的父子激斗正酣，難分難解。

雙方都已聽見動靜，各自向這邊看來，這一看之下，反應(yīng)卻截然相反，姜湘白顯是大吃一驚，身形頓時僵在當(dāng)場，而那老僧不過一瞥即已收回心神，禪杖騰空而起，忽成泰山狀，直往姜湘白頭頂壓去。

卓小魚自見姜湘白，盡管那人外形已與過去大相徑庭，她卻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不知不覺就往那蛇怪走去，乍然察覺有異時，她離姜湘白已不過丈遠，但見姜湘白呆若木雞，無暇多想，飛身撲上，迎向那巨石泰山，她臨危之際，不失冷靜，將匕首從腰間抽出，施法化作一張大網(wǎng)，試圖將巨石接住。

然論及法力，卓小魚盡管自幼得名師教誨，到底年齡尚小，修行遠遠不足，又怎能及得上飛來寺的住持？

那巨石經(jīng)她一阻，改了方向，威力也失去了大半，仍是轟然落下，將她壓住。

妖尊與姜湘白見狀皆大驚失色，姜湘白疾閃過去，要將那巨石搬開，巨石一晃，又成了禪杖，就要向他刺來，妖尊一聲輕喝，幻化成的長1槍脫手?jǐn)S出，生生那禪杖撞飛了去。

“你這沽名釣譽的惡僧！”方罵了一聲，妖尊手腕上的銀蛇忽又動彈起來，它游出妖尊的手臂，直直垂落在地上，在數(shù)道目光的注視中，行向那老僧。

老僧皺眉，剛要舉杖將那銀蛇斬成兩段，就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輕柔甜美，卻是責(zé)問：“你還要再殺我一次嗎？這次是連同我們的兒子？”

“你是？”老僧倒抽一口冷氣，“你已經(jīng)死了！”

銀蛇不再游動，盤成一圈，她的聲音更加清楚冷靜：“是的，我已經(jīng)死了。是你將我的尸身埋在了村子里的杏花樹下，也幸虧如此，我才可以借助她的精氣，重新來到你面前。遠恒，夠了，你成不了仙的，住手吧。”

第四十七章

妖尊掠到卓小魚身邊,她低聲地呻1吟著，但粗查下并無大礙，雖然頭破血流看著嚇人,但都是皮rou傷,只是在老僧法力的沖撞下，兩眼無神,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姜公子，”妖尊小心翼翼地將卓小魚從姜湘白手中接過,見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條銀蛇,心下明白,開口道，“小魚姑娘就交給我，你過去與令尊令堂一聚吧。”

姜湘白遲疑了片刻,還是聽從了妖尊的話，看了茫然的卓小魚兩眼，移動身子——他此時只能如蛇一般在地上爬行，去到那銀蛇身邊。

此時那對形態(tài)天壤之別的夫婦正在相對無聲,老僧雖仍緊握禪杖，卻并無戰(zhàn)意，他盯著銀蛇,好半晌又轉(zhuǎn)向姜湘白，浮出一絲苦笑：“也罷，我今日便死在你們這兩個妖物手中，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天道循環(huán)罷?！?/br>
“你真是娘？”姜湘白仍覺難以置信。

早在他五歲那年，他半夜在噩夢中醒來，尋遍房子卻尋不到父母的蹤跡，驚懼萬分的他不顧一切地打開屋門，跑了出去，在屋前的杏花樹下發(fā)現(xiàn)了爹，他撲上去抱著爹的腿，哭泣著問娘去了哪里，他爹呆若木雞，良久之后才告訴他，娘已經(jīng)走了。

娘是神仙，她回到天上的娘家去了——這是爹告訴姜湘白的，他曾經(jīng)堅信不疑，每逢有人問起娘去了哪里，他都萬分認真地告訴別人：“娘回娘家了，爹說的?！?/br>
之后當(dāng)他窺探到事情的真相后，只覺寒意徹骨，明明親手殺死了娘，卻編排了這樣的謊言欺騙他，那個生他的男人不啻有最惡毒的心腸。

然而這一切應(yīng)是早有預(yù)兆。

姜湘白那時候雖然還小，卻能記得就在娘“回娘家”之前的半年里，爹的身體起了非常不好的變化，一向身體極好的爹，突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