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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內(nèi)斂,之后的一件事,令他發(fā)現(xiàn),這孩子骨子里深埋著一股可怕的執(zhí)拗。 太興十年,姚氏病重。姚氏身子骨向來羸弱,又長年郁結(jié)在心,這回病勢洶洶,竟至垂危。 裴弈是真的急了。 他對這個結(jié)發(fā)妻子情意深厚,當(dāng)初成婚后也是千恩萬愛的,只他有他的野心,不可能囿于兒女情長。但妻子卻是再也不肯親近他。落后他又一再逼迫他們母子,以致兩廂關(guān)系更僵??伤睦锎_實是存著他們母子的。 裴弈來請瞿素去為姚氏醫(yī)治時,被裴璣恰巧聽了壁角。他聽說母親病重,當(dāng)下就要沖出去,卻被瞿翮死死拽著。 瞿翮心里叫苦不迭。他十歲,裴璣八歲,他又比裴璣長得健壯,按說攔住他不算難事,但裴璣目下跟瘋了似的要往外沖,他一頭要拉他一頭又要捂住他的嘴,辛苦得很。眼看著就要攔他不住,瞿翮一咬牙,瞅準(zhǔn)位置,拎起一塊石頭便把裴璣砸暈過去。 裴璣再度醒來時,就看到瞿素正在桌前捧卷。裴璣想起母親病重的事,跳下床就跑到瞿素跟前,急問道:“先生,我母親如何了?” 瞿素道:“我給她開了藥。我走之前,她已經(jīng)服藥睡下了。” “我要回王府一趟。”裴璣等了片時,見瞿素只是低頭看書不開言,轉(zhuǎn)頭就往外跑。 “站住,”瞿素將書卷重重往桌上一按,“你如今回去頂什么用?” “我母親病重,我要去看我母親!”裴璣正要奔出去,就被突然沖過來的瞿翮拽住。 瞿素慢慢起身,踱到裴璣面前,見他情緒激動地不住喊叫著要回去,忽地伸手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冷聲道:“你腦子還好使么?你見今回去等著被郭氏母子整死么?” “可我母親病了!” “那又如何?” 裴璣雙目通紅:“那是我母親!她病了我為什么不能回去!” 瞿素忽而冷笑道:“好啊,你要走是么?那我問你,你知道回王府的路么?” 裴璣倏地一怔。 瞿素甩手丟開他,冷哼道:“你連回王府的路都不知道,嚷嚷什么?” 裴璣有些失神。是啊,他不認識路。他當(dāng)初來瞿家時才三歲,何況又是坐著馬車來的,根本不知道路。 他連自己家在何處都不知道,多可笑。 瞿素見他安靜下來,戳戳他臉頰:“乖乖在這里待著,聽見了沒?出去亂跑仔細被拐子拐走,到時候把你拐去當(dāng)苦力,天天干活不給飯吃!” 瞿翮忍不住笑。 裴璣低頭不語。 瞿翮見裴璣半晌不吱聲,以為他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歉然拉住他:“我?guī)О^進去上藥?!彼麑⑴岘^的后頸砸出一片淤青,但事急從權(quán),也是無法。 他正要將裴璣拉回去,卻忽覺手里一空。 裴璣撲上去抓住瞿素的手,懇求道:“我不知道路,但先生一定知道的對不對?先生帶我回王府吧!” 瞿素一個白眼砸給他:“合著我方才的話都白說了是不是?” 裴璣嘴角緊繃片時,驀地轉(zhuǎn)身往外跑:“不知道路,我可以問!”他知道母親身子一直不好,他聽到他父親說,母親病勢沉重,他害怕他會見不到母親最后一面。 瞿素急命瞿翮去把裴璣抓回來。然而裴璣此番鐵了心,瞿翮去攔他時他掙扎得厲害,兩人竟?jié)u漸有打起來的趨勢。 瞿素氣急敗壞,叫來兩個壯實的小廝搭把手。瞿素給裴璣與瞿翮請了教功夫的先生,裴璣雖習(xí)武小成,但到底是個八歲的孩子,不一時,便被瞿翮三人制服。 “瞧見了么?你連這三個人都打不過,還想回王府?貿(mào)然回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瞿素說話間發(fā)現(xiàn)被三人架著的裴璣渾身戾氣,面色一沉,“你怎么這么倔?” “我只想回去看看我母親,旁的不管。”裴璣神色陰郁。 “你認為你回去看王妃,王妃就會高興么?你怎么不想想她為何將你送來這里?你能不能體諒你母親的苦心?” 裴璣忍耐了許久,此刻心內(nèi)的悲憤忽而爆發(fā)出來,失控暴喝道:“那萬一我母親撐不過這一關(guān)呢?萬一連先生也救不了她呢?” “沒有萬一,我會竭盡全力,王妃也沒到不治的地步。”瞿素吩咐瞿翮三人將裴璣架進屋。 裴璣覺得瞿素不過是在安慰他,但他拼盡全力都掙脫不了,一時氣急攻心,陡然暈了過去。 瞿素沉沉一嘆。這孩子太執(zhí)拗了。 裴璣醒來后大病了一場,之后便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瞿素看著心焦,費心費力地用盡各種法子給他調(diào)養(yǎng),好賴漸漸有了起色。 只是瞿素見他身上戾氣難消,便讓他去跪抄。 裴璣也不多言,依言照做。 瞿素顧及他大病初愈,每日只讓他抄一個時辰,連著抄了三天。 第三天時,瞿素走進屋內(nèi),望著那個跪著默寫經(jīng)文的小小身影,頓了一下,緩步上前:“你知道我為何一定要你跪著抄么?” 裴璣筆下不停:“先生要我記著教訓(xùn)?!?/br> 瞿素哼道:“我還當(dāng)你腦子真的不好使了呢?!?/br> 裴璣垂下眼簾。 他頭先也沒怎么當(dāng)回事,但真正去做菜發(fā)現(xiàn),跪著書寫真的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他自認定力尚可,但三天下來也覺撐不住了。特別是瞿素還要求他字跡工整,姿態(tài)端正,心意虔誠。 “你心里可怨我?”瞿素見他不出聲,開言問道。 “先生是為我好,”裴璣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我認罰?!?/br> 瞿素頷首,又放輕了語氣:“你想不想回王府,將那些欺辱過你的人都踩在腳下?” 裴璣手里的筆一停,少焉,沉聲道:“自然想?!?/br> “那就好好在這里待著。我不是定要拘著你的,你眼下還不夠強,斗不過他們,回去就是找死,前功盡棄?!?/br> 裴璣緘默俄頃,低眉輕聲道:“知道了?!?/br> “阿璣,”瞿素拍了拍裴璣的肩背,聲音雖輕,卻重如千鈞,“總有一日,你會站在那個最高的地方,俯視蒼生,沒有人敢瞧不起你?!?/br> “我給你取個字吧,”瞿素往窗外望了一眼,“就叫景明?!寥舸汉途懊鳎懖惑@,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我一直心馳神往于范希文筆下的這等意境,望你的一生如拂煦春風(fēng),如暄朗日光?!?/br> 裴璣看著沐在日光里的瞿素,輕聲道:“多謝先生?!?/br> 裴璣復(f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默寫出來的心經(jīng)開篇,無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