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啊，怎么會這樣？

    楚明玥多年來積蓄起來的自傲與優(yōu)越搖蕩不穩(wěn)，隱隱有崩塌之勢。難道說瞿素那一卦真的不準(zhǔn)么？楚明玥簡直不想往下想。她緊跟著又自我安慰，興許后面還會有變數(shù)的。

    她不可能不是皇后的，瞿素當(dāng)時言之鑿鑿，斷然沒有出錯的道理！

    清寧宮。楚明昭一面剝著鴨蛋，一面想著心事。楚圭在三堂會審時爆出來的那一番驚人言語非但激怒了裴弈，還將她與兒子置于十分不利的境地。

    她三叔真是死前也要拉個墊背的。她現(xiàn)在有些擔(dān)心她公爹剛被磨下去的脾氣又竄上來。

    裴璣進(jìn)來時就瞧見楚明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知道她在煩憂什么，上前摸摸她的腦袋，笑道：“昭昭擔(dān)心什么，有我在，還有瞿先生在，難道還能讓你吃虧？”

    楚明昭長嘆一聲。她與裴璣的婚事是楚圭促成的，但后頭的一系列麻煩卻也都源自于楚圭。

    楚明昭暫且丟開這些事，將剝好的鴨蛋塞到裴璣嘴里：“夫君可是有何事？”

    “我想帶你去詔獄走一趟，”裴璣一面慢慢嚼著一面道，“去見見三房那一家。”

    ☆、第一百零四章

    當(dāng)年楚圭竊位稱帝后，三房一家就基本是瘸子穿大衫——抖起來了。

    蔣氏雖則表面上待楚家大房親厚，但實質(zhì)上一直在擺皇后的架子。尤其喜歡在顧氏面前顯擺，因為她從前最恨這個處處都壓她一頭的大嫂。

    楚明玥也是有樣學(xué)樣，跟蔣氏一樣喜歡擺出一張偽善的臉，只是她功底不如蔣氏，許多時候都撐不下去，不過后來被裴璣一次次整治得漸漸顯出了原形。

    楚明嵐更是認(rèn)為自己一朝做了公主翻了身，鎮(zhèn)日在楚明昭跟前炫耀她在宮里的吃穿用度，緣由無他，只因為她從前在侯府住著時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庶女，而楚明昭卻是眾星捧月的長房嫡女，兩廂待遇懸殊，她心里不平衡。她成為公主之后，就一直想搓揉楚明昭，然而楚圭偏要假仁假義，蔣氏夫唱婦隨，總是敲打楚明嵐，是以楚明嵐在面兒上總還是不敢太過分。

    唯一沒有因身份的拔高而自傲的人，就是楚明淑了。楚明淑骨子里膽小怕事，不想摻和到任何紛爭里，所以總想誰都不得罪。

    楚明昭其實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與這些人境地對調(diào)。她雖然一直都覺得楚圭會倒臺，但也只是擔(dān)心大房將來會因此受到株連。她當(dāng)時婚事艱難，對自己的未來十分迷茫，眾人都勸她嫁給魏文倫，但她總還是覺得她該找一個情意相投的，畢竟婚姻是終身大事。只是她沒想到她最后會嫁給裴璣。她嫁給裴璣時就知道自己將就此被卷入這場皇位紛爭之中，并且若是裴弈輸了，她將徹徹底底變成政治斗爭的犧牲品，后半生基本就完了。

    但真正嫁給裴璣之后，楚明昭也是一心一意跟定他的，誠如祖母所言，墻頭草沒有好下場。

    楚明昭抬眼望著面前這個穩(wěn)穩(wěn)牽著她往前走的人，心里忽而涌上一股暖流。她的身份太特殊了，當(dāng)時那樣的狀況之下，裴璣還能全心全意待她，實在是太難得。

    詔獄內(nèi)陰暗潮濕，楚明昭一路走來，就瞧見她的身影被兩旁的燈火投映在墻壁上，變得狹長扭曲。

    楚明昭跟隨裴璣來到了一間寬敞的囚室外。錦衣衛(wèi)指揮使張冕引路至此，回身朝裴璣躬身一禮：“殿下有何吩咐，臣隨叫隨到?！?/br>
    裴璣“嗯”了一聲，隨命張冕退下。

    楚明昭往牢門里掃了一眼，就瞧見蔣氏與楚明嵐靠墻坐在地上，神色各異。

    裴璣瞥了楚明嵐一眼，對楚明昭道：“我聽聞她近來總是跟獄吏說要見你，昭昭要不要問問她找你何事？”

    楚明嵐這兩日哭得眼睛都腫了，每晚都夢見自己被送上斷頭臺。眼下驟然瞧見楚明昭，立時精神一震，連滾帶爬地?fù)屔锨?，扒住牢門哭道：“六meimei，六meimei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楚明昭面上神色不動，低頭看向她，道：“五jiejie求我又有何用。”

    “有用，有用！meimei那么得寵，只要meimei肯去殿下面前說情，殿下一定有法子救我的！”楚明嵐說話間，滿眼希冀地望著楚明昭。

    楚明嵐原就個頭矮，如今跪在地上越發(fā)低了，楚明昭要想看著她就得一直低著頭。裴璣微微蹙眉，抬了抬手：“你站起來說話?！?/br>
    楚明嵐忙應(yīng)聲，扶著牢門站了起來。

    裴璣打量她一眼，低嘆一聲：“站著跟跪著沒分別，你還是跪著吧?！?/br>
    楚明昭聞言不由笑了出來，他這話好缺德。

    “五jiejie太天真了，”楚明昭斂容望向慌里慌張跪下來的楚明嵐，“何況，我又為何要幫jiejie說情呢。”

    楚明嵐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從前是怎么對楚明昭的，悔得腸子都青了，一疊聲道：“都是jiejie不好，jiejie知錯了，jiejie往后必定痛改前非！求meimei千萬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救jiejie一命??！咱們可是嫡親的堂姐妹，meimei好歹顧念情分……”

    “顧念情分，你與明昭有情分可言么，”裴璣笑了一聲，“你當(dāng)初想將自己那破爛婚事推給明昭時，可記得你們是嫡親的堂姐妹？你跟著楚明玥彈壓明昭、落井下石時，可記得你們是嫡親的堂姐妹？”

    楚明嵐被噎了一噎，惶惶無助之下，失聲哭道：“可我已經(jīng)知錯了，我沒有真正害過六meimei?。∧募医忝脹]個磕絆，我也只是……只是……”她也不曉得應(yīng)當(dāng)怎樣為自己辯解，說著說著便沒了聲氣，只是不住地抹淚。

    楚明昭忽然道：“我有件事想問問五jiejie，還望jiejie能如實相告?！?/br>
    楚明嵐點頭如搗蒜，哽咽道：“meimei說meimei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七年前，”楚明昭望定楚明嵐，“我險些被丫鬟杜鵑害死，那件事你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

    “那件事之前的半個月，我與你們一道出去踏青，你可記得當(dāng)時有何異常？”

    “這個……”楚明嵐思量一回，見楚明昭面色冷下來，忙道，“meimei不要急，讓我想想。”抓耳撓腮半晌，忽而道，“我想起來了，當(dāng)時楚明玥好像一直催著我們往前走，說讓我們不要等meimei，我走不快她還來拉我，結(jié)果我摔了一跤，就有些惱她。也是因為這個，我記得比較清楚。我當(dāng)時看她神色有些古怪，問她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要甩開六meimei，她就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br>
    楚明昭忖量一回，自語道：“看來楚明玥知道當(dāng)時范循要下手了，特意為范循提供便利。”

    怪道小明昭當(dāng)初遇險時，喊破喉嚨也沒讓幾個堂姐聽到，原來是楚明玥刻意為之。那兩個被派來殺害小明昭的歹徒當(dāng)時起了yin心，若非后來裴璣出手，小明昭就得先被猥-褻后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