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下來之后，信國公府便把范希筠推了上去。范希筠本就樣樣出挑，如今少了些對手，范慶覺得她幾乎是太子次妃的不二人選。是以，他在范希筠走之前，仔仔細(xì)細(xì)叮囑了她一番。范希筠點(diǎn)頭一一記下，表示會謹(jǐn)記祖父教誨。

    范慶欣慰捻須，當(dāng)初冒險(xiǎn)將他這個孫女藏起來還是很值得的。楚家那姑娘懷的若不是男孩，那爬上太子妃的位置就更艱難，范希筠處事圓融又落落端莊，將來說不得能被扶正呢。

    范希筠懷著滿心忐忑，跟著內(nèi)侍上了馬車之后，心頭思緒萬千。

    ☆、第九十章

    范希筠十分慶幸她重陽那日沒出來，否則想來大約也是非死即傷。她這一去興許就要從此改變運(yùn)命，心里倒有些五味雜陳。希望她能與楚明昭處得好。

    皇帝敕諭禮部曰：“皇太子年及婚期，宜慎簡賢淑，以為之配。爾禮部其榜諭北京、直隸、南京、鳳陽、淮安、徐州、河南、山東，于大小官員民庶之家用心選求，務(wù)擇其父母行止端莊、家法整齊女子，年十四至十七、容貌端潔、性質(zhì)純美、言動溫恭、咸中禮度者，有司以禮，令其父母親送赴京?！?/br>
    擇選的范圍比較廣，但實(shí)質(zhì)上主要還是將重點(diǎn)放在京師的幾個權(quán)貴之家，因?yàn)榕徂嫩`祚未久，需要固位。然而將來這些世家沒了價(jià)值，會否因勢大而被皇室彈壓，也很難說。

    范慶自然知曉這些，但覺得總還是要試著邁出這一步的，往后叮囑國公府的子弟們收斂些就是。他對他這個孫女信心十足，何況皇帝登基之前便有做親的意思，他孫女此去必中。

    皇帝欽派的內(nèi)監(jiān)們自各地成千上萬適齡少女中擇夠欽定的三百之?dāng)?shù)后，配于舟車，令其父母于十月初二之前將人按期送至京師。十月初六，這三百名淑女被送至諸王館進(jìn)行簡選。簡選分四輪，分察高矮胖瘦、五官發(fā)膚胸腰、手足步態(tài)風(fēng)儀、乳腋肌理貞cao，四輪之后，三百人只剩十二人。這十二人隨即被送入宮中元暉殿，留宮觀察其言談行止、性情品格，觀察期為一個月。

    楚明昭知道宮里這回一下子來了一群小妖精之后，很是諧謔了裴璣幾句。裴璣堅(jiān)決表示那群人加起來都比不上她一個手指頭，楚明昭一把拽住他，嗔瞪他一眼：“你都看過了？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這不是很簡單，在我眼里，沒人能跟你相比，”裴璣見媳婦聞言笑彎了眉目，又繼續(xù)道，“不過，我得仔細(xì)問問，這里頭哪幾個是你的熟人兒?！闭f話間遞給她一份留宮待選的淑女名冊。

    楚明昭展開瞧了瞧，嘖嘖道：“黑幕啊黑幕，說是從各地選的，但最后挑出來的多數(shù)還是京師的幾位世家女。我還真是幾乎都認(rèn)識……”她自己就是世家出身，素日里往來的也多是那一撥人。她今年也才十六，照著裴弈給出的十四到十七這個年齡段，也正好是她們這一茬兒。

    “那你跟這些人交情如何？有沒有結(jié)仇的亦或特別交好的？”

    楚明昭聞言疑惑了一下，跟著悚然一驚：“你不會是打算把人都?xì)⒘税?？?/br>
    裴璣不滿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這么面善，像是那等毒辣的人么？”

    “像！”

    裴璣哼道：“口是心非——昭昭快說，你說了我好知道事情怎么做。”

    楚明昭對著名冊思量半晌，搖頭道：“沒什么結(jié)仇的也沒什么十分要好的。這些人和我基本都是面子情，平素都不交心的。不過……為什么她也在入選之列？”楚明昭指著名冊最末的一個名字，羅妙惜。

    裴璣瞥了一眼，道：“大約是湊巧了?！?/br>
    “這姑娘到底揣著什么心思，我至今也沒摸清楚，”楚明昭又指了指范希筠的名字，“這位一直都是八面見光，誰也不得罪，所以人緣很好。不過相較起來，我還是更喜歡我表妹顧鳶那樣的，為人仗義，愛憎分明……”

    裴璣插言道：“那個范二姑娘瞧著確實(shí)是個賢妻良母，但她這種女子很難真正博得丈夫的歡心，她自己活得也累。”

    楚明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犯二姑娘……范二姑娘這種難道不是正應(yīng)該合乎你們男人的心意？不論娶幾房小的回去，她也能把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條?！?/br>
    裴璣輕嗤道：“那是對那些拈花惹草的人來說的，像我這種潔身自好的，就覺得她沒個人氣兒。女人善妒該是天性的，大度塞小妾不是扭曲本性就是根本不喜丈夫。我很早之前就想過了，我娶媳婦絕不要這種的?！?/br>
    楚明昭覺得他這種想法在這個時代是十分難能可貴的，何況他還是這樣的身份。不過如果這家伙能不總在說話時自夸一下就更好了。

    范二姑娘范希筠在入住元暉殿的第二日便收到了內(nèi)監(jiān)暗中傳來的皇太子殿下的意思，說若她肯在留宮期間故意犯錯自愿退出，那么一切好說，否則不要怪殿下不留情面。

    范希筠一直都聽人說皇太子如何如何寵愛楚明昭，如今收到這樣的威脅，倒是切實(shí)感受了一回。她知道太子并非針對她，而是不想被塞人。范希筠覺得太子的做法實(shí)在有些兒戲了，他是皇儲，遲早都要坐擁后宮，縱然眼下他獨(dú)寵楚明昭，但能獨(dú)寵到幾時呢？

    范希筠聽聞過太子的很多事跡，也親眼目睹過他簡單粗暴的作風(fēng)，是以一時間倒是有些猶豫。只她思量了幾日，最終還是覺得她不能對不住祖父的殷殷期望。太子縱然手段通天，難道還能扭轉(zhuǎn)皇帝的意愿？

    魏文倫到吏部畫卯后，又交接了文書，算是正式起復(fù)。他原本只是一個正六品的吏部主事，裴弈這回調(diào)他入了禮部做郎中，秩正五品，同時，他左春坊左庶子這個東宮輔臣的兼職也予以恢復(fù)。

    魏文倫第一日回歸沒在衙門里久留，到了時辰便走。他坐轎一徑趕到西平侯府門口，下轎之后掠視了眼前門可羅雀的光景，心中異常感喟。

    眼下京中縉紳世勛也都在觀望，畢竟皇帝對楚家的態(tài)度曖昧不明，誰都不知道楚家今日平安無事，明日會不會滿門抄斬。但魏文倫卻是不怕與楚家走動的，不論如何，若是沒有楚慎的提攜，他今日興許還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坐館教書，莫說考功名，糊口都難。

    人不能忘本。

    楚慎見到魏文倫時，當(dāng)場熱淚盈眶。頭先侯府被楚圭冷待時，世人對楚家避之不及，魏文倫卻是與楚家過從愈密。眼下幾乎是又回到了當(dāng)初的境況，而魏文倫也還是當(dāng)初的魏文倫。

    楚慎覺得他能得這樣的門生，也是此生無憾了。

    師生兩個一年未見，楚慎拉著魏文倫敘話良久，末了，踟躕著問起魏文倫可曾定親，見他搖了搖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魏文倫明白業(yè)師的尷尬，便轉(zhuǎn)了話頭，說起他起復(fù)之事。原本他是到了京師就想來看望楚慎的，但思來想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