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眼花了，實(shí)際上這林子里根本沒有人。

    她失望地長嘆一聲，正欲沿原路折返，冷不丁從身后傳來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你跟著我做什么？”

    楚明昭霎時一僵，急轉(zhuǎn)身回頭看時，一道頎長身影驀然撞入眼簾。

    楚明昭曾聞古人嗟贊人容貌之盛謂見之如于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又謂之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她從前只道這些不過侈口夸逞之辭，而今卻不得不慨嘆于古人精妙絕倫的譬喻。

    少年姿態(tài)灑落，肅肅清舉，傀卓獨(dú)立間，衣袂從風(fēng)，瀟瀟舒逸之態(tài)不可窮摹，四野春光盡數(shù)失色。

    楚明昭翻找到小明昭關(guān)于那次踏春的記憶時，就想這么好的苗子可萬萬不能長殘了，否則也太可惜了點(diǎn)。如今看來他果不負(fù)她望，五官完全長開之后，風(fēng)神更勝從前百倍。

    裴璣見她不答話，又道：“姑娘是哪家女眷？”

    楚明昭微微屈身行了個禮，垂首道：“回世子，妾身乃西平侯之女。”

    裴璣聞言，凝眸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少女容色殊麗無雙，裊娜娉婷，一身翡翠色鸞鳳穿花芙蓉錦襦裙被水次旋來的清風(fēng)吹得拂動不止，恰似凌波抵岸的宓妃神女。

    裴璣的目光在她發(fā)間停駐片時，遽然一笑。

    眼前美人云鬢高擁，鬟鳳低垂，珠翠花鈿間斜插著一支簪子，簪頭點(diǎn)翠嵌寶石，寶石中央端端正正臥著個赤金的……小碗。

    裴璣目光一轉(zhuǎn)，又瞧見她耳朵上戴著一對金墜子，墜子的樣式是一對逼真的小甜瓜。

    雖然碗和甜瓜都各有吉祥的寓意，但裴璣仍舊忍不住想，這姑娘是不是特別愛吃。

    楚明昭聽見他低低的笑聲，困惑抬眼，正看到他面上止不住的笑意。

    楚明昭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微微繃起了臉，心里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世子。

    哪知裴璣突然正了辭色：“姑娘怎知我是世子？”

    “世子身著七章袞服、頭戴三采玉珠七旒冕，身份極好認(rèn)?！被适夜诜男沃频燃壏置?，楚明昭也是看到他那袞冕形制才知道自己之前猜錯了，原來他不是親王，是親王世子。

    “那姑娘又緣何跟著我？”

    楚明昭想想自己的身份處境，覺得直接承認(rèn)她是跟著他跑來的好像不太好，遂低頭編道：“妾身是為捕蝶才追至此的，與世子是巧遇?！?/br>
    裴璣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便不打攪姑娘捕蝶了?！毖杂櫍D(zhuǎn)身便走。

    楚明昭有點(diǎn)懵，這人剛才還在笑她，眼下怎么說走就走。

    她一著急，脫口就叫：“小……”她想喊“小哥哥”，小明昭一直在心里管他叫小哥哥，她后來在心里過那件事時就也那么稱呼他，不過現(xiàn)在小哥哥變成了大哥哥。

    裴璣止步，側(cè)首看她。

    楚明昭音調(diào)一拐，尷尬地改口：“世子?！?/br>
    “小世子？”裴璣略一挑眉，他哪里小了？

    楚明昭有點(diǎn)窘迫，想趕緊問完走人，當(dāng)下上前又是一禮：“妾身正好有事相詢，還望世子實(shí)情以告——世子可記得五年前救下的那個小女孩兒？”

    裴璣面露詫異：“我五年前救過人？”

    楚明昭默默抹了把汗，暗道真是貴人多忘事，只好提醒道：“請世子仔細(xì)回想一下，五年前，在京城東郊……”楚明昭一面回憶一面跟他描述當(dāng)日的情形。

    裴璣漸漸斂容，環(huán)視了周遭，突然放低聲音道：“你問這個作甚？”

    楚明昭一愣，驀然意識到她可能無意間窺見了他什么秘密。

    大周朝分封諸王是有實(shí)際封地的，皇子們成年即往封地就藩，每年只有逢著正旦、冬至這樣的大節(jié)才來京朝賀，其余時候無故不得離開封地。而五年前的那個時候并非交節(jié)，他身為王世子更應(yīng)當(dāng)在封地待著才對，擅自來京是大忌。

    楚明昭當(dāng)即表了態(tài)：“世子不必多慮，我只想知道關(guān)于我自己的一樁事，問完便走，然后將此事爛在肚子里?！?/br>
    裴璣多看了她幾眼，暗道這姑娘倒甚是伶俐，又見她一臉嚴(yán)肅地跟他保證，不由笑了笑：“姑娘便是當(dāng)年那個女娃娃？”

    不知道為何，楚明昭覺得他那眼神里暗含的問句似乎是，所以你是來報恩的？

    楚明昭的臉紅了紅，斟酌著措辭跟他道明了來意。

    裴璣聽了直搖頭：“我不記得了?！?/br>
    “請世子多想想。”

    裴璣無奈道：“說實(shí)話，我連自己當(dāng)時救的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都不記得，左右不過就手兒的事，又時隔五年，哪能記那么分明。”

    楚明昭暗道，真狠心啊，小明昭當(dāng)年好歹是個萌蘿莉，你居然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虧得小姑娘后來還一直惦記著你。

    楚明昭又等了片刻，見他仍舊說想不起，漸漸面現(xiàn)悵然，一時間不甘又沒奈何。雖則她之前也想到了他或許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如今真正面對時，仍是難免失望。

    裴璣見她神色黯淡，問道：“姑娘可是怕再遭不測？”

    楚明昭頷首，神色凝重。

    “姑娘有仇家？”

    “不算有仇家，就是兩個堂姐與我不太對付?！背髡延窒肓艘幌?，“可是我又覺得，那些小恩怨不至于讓她們下此毒手?！?/br>
    裴璣突然道：“人心難測?！?/br>
    楚明昭怔愣抬頭。

    “我雖記不甚清了，但有個人大約還記得，我可以幫姑娘問問，然后知會姑娘。這樣吧，三日之后，未牌時候，姑娘在城北金剛寺后山門等候，我差人去給姑娘遞信，如何？”

    楚明昭聞言驚喜不已，但隨即又?jǐn)苛诵Γ骸笆雷訛楹慰蠋臀?？?/br>
    裴璣見她目光里透著警惕，失笑道：“這個忙于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你可以不信我，我屆時讓遞信人等一個時辰，逾期不候。姑娘有三日時間考量。不過我有個條件，姑娘莫要泄露我五年前來京的事?！?/br>
    楚明昭鄭而重之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忍不住問道：“世子真的放心我？”

    裴璣不以為意道：“你真捅出去了我也有法子解決，我只是想免些麻煩。不過姑娘百伶百俐，想來不會辦那于人于己皆無利的事?！?/br>
    楚明昭正欲稱謝離開，就聽他又道：“定個暗號吧，姑娘到時好認(rèn)人?！彼砸怀烈鳎啊颂彝岛颂摇?，姑娘記好了。”

    楚明昭心道這什么怪暗號，又想起一事：“敢問世子是哪位王爺?shù)氖雷?？?/br>
    “襄王?！?/br>
    楚明昭一驚，他是襄王世子！

    楚明昭辭別裴璣往回走時，有些魂不守舍。她剛才臨走時，他突然叫住她，問她是不是西平侯的小女兒，她不知道他問這個作甚。

    她心里忐忑，他看起來不像是隨口一問。

    將近酉牌時分，裴琰與裴璣一同出宮。途徑御花園時，正瞧見一處涼亭內(nèi)有三人在作畫。一旁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