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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妻為人母,那些深埋心底之事,也都愈發(fā)淡了。 近來因經(jīng)事太多,更甚至漸漸把所謂“前世”俱都“忘”了…… 何況凌絕的所作所為,同前世也大不相同,這次更因她命懸一線,故而被凌景深救回之后,她也每日不辭勞苦,前往看顧。 哪里想到偏生在這個時候,凌絕竟知道了? 她自然是不肯承認(rèn)的,事到如今,彼此兩不相干,已經(jīng)是最好的局面了,因他“不知道”,所以懷真也才能泰然自若,彼此以禮相待,倘若再翻出那些舊情來……只一個情何以堪。 試想,虧得凌絕是此刻才知道的,若他一早便知,只怕懷真也不至于心無芥蒂的前去看護(hù)他,更不會以如今之關(guān)切心意相對了。 卻見凌絕越發(fā)走近過來,緩緩又道:“你我都清楚明白,無可否認(rèn),你若說不知,我可以跟你從頭至尾講上一遍,會連你不知道的也告訴你?!?/br> 懷真聞言,對上他近在咫尺、這般堅決的眼神,情知避無可避,以他的偏執(zhí)性情,只怕必要追究到底。 懷真便深吸一口氣,低低說道:“你……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意思?” 凌絕見她承認(rèn)了,嘴角驀地一扯,似笑,又似想哭:“是啊,我現(xiàn)在才知道這些,現(xiàn)在才說這些,又有何用呢?” 懷真見他神情哀慟,又似有些執(zhí)著見狂之意,便嘆了聲,道:“罷了,你才病好,何必這樣,再傷了身子……” 凌絕不等她說完,便咬牙道:“我倒是恨不得死了!”一聲激烈,便大咳起來。 他身子本就才好不久,這樣心神激蕩之下,更有些站立不穩(wěn),抬手往前一撐,身子前傾,竟壓在懷真身上。 懷真知道他病重的人,很不該如此,不免擔(dān)心,只得竭力扶住他。 凌絕反抓住她的手,低啞喚道:“懷真……” 懷真垂眸道:“且不必說了?!碑?dāng)下不顧別的,半扶半抱,令他到旁邊的榻上斜靠住。 凌絕于榻上坐了,急急地喘了幾口,才緩過勁兒來,此刻胸中竟有千萬言語,每一句都想說給她聽,然而……如她所說:又有何用? 懷真自在他對面的錦墩上坐了,轉(zhuǎn)頭平息片刻,才說道:“何必賭氣輕言生死?如今你我都也算是經(jīng)過生死的人了,如何總是看不破?!椅叶寄芊畔?,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凌絕抬頭,望著她淡然之極的神情,忽然一笑,說道:“我看見那些情形……醒悟是怎么回事之后,你可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懷真自是不知的,便微微搖頭。 凌絕因力有不濟(jì),氣喘艱難,話便說的很緩慢,卻竟像是一字一頓,格外絕然似的,他道:“我心中想,這一輩子,我寧肯你恨我仇我,從一開始就報復(fù)我……不管怎么都好?!薄还茉趺炊己?,也比她如今這樣平靜相對,就仿佛他是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而已! 懷真啞然,想了想,說:“畢竟那些滔天大過,想來引子自然是我,若不是我一意孤行的纏著……也不會讓你做成那許多事,故而起初我雖恨你,也曾想過報復(fù),但一來要看顧家人為要,二來……我委實不想再跟你糾纏了?!?/br> 倘若要行報復(fù)之舉,自然要不停地跟他接觸,誰知道又會牽絆出什么來呢? 她一心都在父母親人身上,也并沒那許多大精神理會別的。 這卻也是凌絕知道的,正也因為知道她這不想跟自己牽扯的心意,故而……越發(fā)難受。 凌絕又喘/息了會兒,才道:“然而你竟一個字兒也不肯透給我,這許多年來,你看著我……是不是就如看著一個傻子一般?” 懷真聽他說了這句,便平靜說道:“這輩子,我待你如何,我爹娘待你如何,你自清楚,他們兩人,幾乎把你當(dāng)做己出了,而我……” 凌絕苦笑。 這數(shù)日來,凌絕把從跟懷真相識之初的種種,盡數(shù)都想了一遍,除了在懷真小時候曾對他有過種種怨懟之舉,比如才見到他的時候吐了,——譬如最厲害的那次,便是把他推在薔薇花架上,再有,是被金飛鼠所擄那夜的種種…… 隨著兩人漸漸長大,她所表露出來的,竟多是跟他的疏遠(yuǎn)之意罷了,現(xiàn)在回想,越發(fā)明白了,何以她那樣抗拒嫁給自己。 只因她曾輕許過他一世,怎奈他有眼無珠,竟把一片真心掏了出來,扔在腳下,死命地蹂/躪踐踏。 眼前不由地又閃過許多不堪回首的情形,如今……這一場場的回憶,竟不僅僅是懷真的痛苦,而也是凌絕的刑罰。 此刻凌絕仿佛知曉,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讓他得知她出京之事,讓他身受重傷,讓他得到噬月輪,才記起這些殘忍前世。 這便是神明玄妙的捉弄,——將前世他本該唾手可得的所有美好都一一列出,也將她所遭受的所有苦痛盡數(shù)呈現(xiàn),讓他親眼所見,比感同身受更能感同身受,時而極樂,時而身在地獄,如斯折磨,宛若凌遲。 雙眸竟總是不覺濕潤,凌絕卻只宛若無事般,問道:“你可知道了……那時候,我為什么曾那樣待你?” 懷真不知,自打重生以來,她也曾想過,然而總無答案。 當(dāng)即轉(zhuǎn)開頭道:“我當(dāng)初連報復(fù)之心都無,又何必再想這些?就算是知道了,可能換我那一世安心?何必徒勞無功?!?/br> 凌絕仔細(xì)望著她,不肯錯過她的每一寸眉目容色,點頭說道:“你為何……不告訴我,不跟我透露分毫,就算是……讓我有個贖罪的機(jī)會?!?/br> 懷真笑道:“縱然我跟你說,以你的性情,你可會信?” 凌絕點頭,忽地若有所思般問道:“那唐毅呢?你可對他說了?且你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為何竟肯嫁給他?” 懷真蹙眉不語,面上浮出懵然之色,仿佛在思忖似的。 凌絕耐心等候,似知道她一定會說,果然,便聽她道:“三爺……從小兒對我很好,或許是……命中注定的?!?/br> 雖跟了唐毅后,也同樣有苦有甜,然而卻是不悔,甚至在難堪的此刻,提起了他,都隱隱地覺著心里安穩(wěn),唇邊也露出一抹很淡的笑來。 凌絕望著那一絲笑意,陡然刺心,竟道:“為什么……對他這樣不同?我縱然罪大惡極,難道他便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