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敏銳，竟從自己三言兩語(yǔ)里窺知端倪所在，不免驚心。然而小唐雖然曾說過并不介意，然而此事委實(shí)離奇，又如何開口？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敢透露一個(gè)字，又何況是他？

    小唐見她神情微見黯然，端量片刻，只一笑道：“我并不是逼你立刻就告訴我……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罷了。對(duì)了，你近來這樣用功，不如且彈一曲給我聽聽如何？如今你越發(fā)大了，我來見你一次也是不易，不知賞不賞臉？”原來小唐因見懷真一時(shí)半會(huì)兒心結(jié)難開，便故意引她移情罷了。

    懷真聞言才又一笑，只是本不想班門弄斧，何況心緒有些凄清，然而小唐說的可憐見兒的，倒是不愿就拒絕他，當(dāng)下便柔聲道：“我只是胡亂彈的，難免貽笑大方，唐叔叔既然不嫌，我便獻(xiàn)丑了?！?/br>
    小唐點(diǎn)頭，懷真便復(fù)坐正了，略垂眸將心緒平靜了片刻，才起手撫琴。這一次所彈的，卻是那一首極有名的“高山流水”。

    第一個(gè)音入耳，小唐已經(jīng)明白她所彈的是什么，心里一動(dòng)，當(dāng)下便端了那杯茶過來，目光仍只是緊緊地盯著她一舉一動(dòng)，顰眉垂首，慢慢地飲了一口清茶。

    甘美過喉，小唐只覺得一股醉人甜意，悠悠然漫過了五臟六腑。

    而懷真知道他是名家，越發(fā)心無旁騖，只顧一意撫琴，琴音自指尖兒流出，淙淙咚咚，倒也十分動(dòng)聽，更兼小唐心中醉翁之意不在酒，聽了片刻，只覺那纖纖地手指也似撫在自己心頭上，一陣陣兒地隨著琴音高低起伏，一時(shí)也是情難自已，黯然銷/魂。

    懷真撫的入神，聽著琴音入耳，隱隱也有些“巍巍乎高山，湯湯乎流水”之意，口中不由曼聲念道：“他日趨庭，叨陪鯉對(duì)；今茲捧袂，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凌云而自惜；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原來這首“高山流水”，自然是指的俞伯牙鐘子期之間，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然而小唐寫下的那句，卻是名篇里的一句，指的卻也正有此意，因此竟是渾然天成的契合。

    懷真因記得真切，一時(shí)興起，不由念了出來，慢慢地將“奏流水以何慚”之句念罷，心中驀地醒悟了，便欲停手。

    小唐聽她吟出這一句來，早將茶盞放下，便起身緩步走到桌子旁邊，垂眸望著她，眼底盡是溫柔笑意。

    懷真正停了手，待要說話，不料小唐抬手過來，便輕輕地將她按在琴弦上的手握住了。

    琴弦“嗡”地抖動(dòng)了一下，從指尖傳出的音顫，把兩個(gè)人的心也震的酥酥然。

    懷真心頭大震，忙要抽手，卻不得法兒，略抬眸看去，正對(duì)上小唐的眼神，只聽他道：“是看見我留的字了？”

    懷真羞得轉(zhuǎn)開頭去，小聲說道：“唐叔叔快放手?！?/br>
    小唐把她的小手團(tuán)在掌心里，愛不忍釋，又極想放在唇邊親一親才好。懷真羞得無法，又輕聲喚道：“唐叔叔……”

    小唐見她委實(shí)羞了，才也回過神來，便慢慢地放開，后退一步。

    懷真雙頰又是紅了一片，才裊裊站起來，垂首道：“班門弄斧，不成體統(tǒng)，唐叔叔莫笑?！?/br>
    小唐望著她，不由便道：“你既有心，連我信筆所寫都記在心里，又何必總是……”

    懷真無言以對(duì)，只是不言語(yǔ)。

    小唐盯了她片刻，心頭意動(dòng)，然而雖然不舍得離開，但畢竟時(shí)候不早，何況再相處下去，只怕他情難自禁，不知又作出什么糊涂事來，因此只得斂神說道：“我、該去了?！?/br>
    懷真抬眸看他，心里左右為難。

    小唐轉(zhuǎn)過身往外，才走一步，便回頭過來，對(duì)懷真道：“我雖記得……那日雪中你所說的話，那不知你是否也記得我所說的？當(dāng)時(shí)只以為是彼此戲言罷了，如今看來，倒像是冥冥中自有緣法。”

    小唐說罷，便向著懷真一笑，才真的出門去了。

    懷真見他已去，兀自站在原地，便想到那日的情形，她曾說道：我真的是不嫁的。

    而他道：好，你若不嫁，那唐叔叔也不娶親了。

    當(dāng)時(shí)他跟林明慧尚有婚約，又哪里會(huì)想到如此？懷真一念之間，心中愁悶起來，又見屋內(nèi)空空，那人已去，竟有些無端心慌。

    懷真轉(zhuǎn)了一圈兒，抬手壓在胸前，只覺得心跳著厲害的很，忽地想到方才他握著自己手兒時(shí)候的情形，忙把手自胸前甩開了去，一時(shí)竟有些窒息。

    當(dāng)下便索性邁步出了里屋，一徑走到院子里，懷真慢慢往門口走了幾步，還想看看他是否走遠(yuǎn)了……正呆呆地?zé)o所適從，卻見門口有一個(gè)人影出現(xiàn)。

    懷真一驚，又且一喜，只以為是小唐又回來了，忙往前走了幾步，不料還未開口說話，那人緊走幾步，一眼看到她，便怔住了。

    懷真猝不及防，方才涌起的一抹喜悅?cè)缈耧L(fēng)漫卷，頓時(shí)不見了蹤跡。

    原來這進(jìn)門而來的，竟然是凌絕，乍然相見，懷真幾乎無法反應(yīng)，倒是凌絕見她在此，便上前來行了禮，道：“meimei怎么在外面？”

    懷真啞然，便道：“凌公子怎么來了？”

    凌絕笑了笑，說：“先前跟恩師在書房?jī)?nèi)說話，不料唐大人來此，說是探望meimei，我正也擔(dān)心著，本想一塊兒過來的，偏恩師又留著說了會(huì)兒，才得空呢，便趕緊過來了?！?/br>
    懷真淡淡地只道：“我并沒有事，凌公子記掛了……還請(qǐng)回罷了?！?/br>
    凌絕見她如此冷淡，不免一愣，繼而說道：“唐大人已經(jīng)去了？”

    懷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自然，時(shí)候也不早了……”

    凌絕見她轉(zhuǎn)身欲走，便喚了聲：“懷真meimei。”

    懷真回過頭來，暗影之中目光相對(duì)，懷真并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望著這張熟悉的臉，仍是心里不安。當(dāng)下定了定神，便又淡聲問道：“凌公子，才學(xué)出眾，被眾人所盛贊，為何竟然選投在我爹的門下？豈不是屈才了？”

    凌絕見她說起這個(gè)來，便道：“我素來敬佩應(yīng)大人為官清正嚴(yán)明，且又文辭通達(dá)，筆力深厚，若非今次高中，竟也不敢投在門下的?！?/br>
    懷真不免想到那首“天下誰人不識(shí)君”，倘若凌絕是因?yàn)檫@而起意的，那可真叫人哭笑不得了。

    懷真便笑了笑，道：“罷了，也隨你?！?/br>
    凌絕見她一笑，只是仍有些不愿跟自己多談之意，便道：“meimei想必也知道了，在瓊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