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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這聲音一入耳,端坐著的宋崢心中莫名一跳,但習慣了隱藏自己喜怒的他強自不動聲色,把那點異樣硬生生拋開,他目光隨意在那個低著頭看不清眉目的青衫仆人身上掃過。“哦?現(xiàn)在一個區(qū)區(qū)奴仆也敢說自己懂琴了?”宋崢眉目生得肅殺,但他神色卻很溫和,可這種溫和里又莫名讓人不寒而栗。應涵聽出了那點被冒犯的慍怒,立即解釋:“小的娘親是樂坊出身,從小耳濡目染,對琴曲粗通一二,不敢在王爺面前賣弄……不過……小的自幼喜歡吹簫……”都說琴的知音便是簫,琴簫合奏自古妙哉。但一個下人在剛撫完琴的王爺面前說自己會簫,這個便有些太過膽大包天了。宋崢自我壓抑許久,此時便有種見到新奇玩意兒的愉悅,再加上之前那陣過于動聽的聲音讓心潮起了點漣漪,他生出了點耐心,笑出聲來,但他的笑聲明顯不是太友善:“嗯?你說你會吹簫,那……不妨吹來聽聽?”第19章蒼山負雪(二)說到做到,宋崢一點沒猶豫,果真?zhèn)鲉玖讼氯巳旆咳×艘恢О子?洞簫來。裝幀精美的紅木盒子一打開,一支泛著光澤的玉制洞簫就擺在了應涵面前。從頭到尾一直恭謹?shù)椭^的人終于微微抬起下頷,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這支一看就很貴重的洞簫捧出來。宋崢端坐在屋子中央,不動聲色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說話膽大包天,但姿態(tài)意外溫馴又不顯卑微的仆人,此時看應涵終于抬起頭,雖然眼睛避開了自己,但他的目光還是順理成章在那張臉上繞了一圈。那張臉一映入眼簾,宋崢心中就突兀地生出點失望來,但并非是因為覺得這人不夠好看,可具體又是因為什么他一時說不上來。端詳片刻,按捺下奇怪的思緒,宋崢很快收回了目光,心中開始生出了點興致缺缺。五官尚可,那大片紅色印記實在太過刺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人的長相確實對不起那太過悅耳的聲音。宋崢開始這么想著,再看過去,那人卻已經(jīng)將洞簫舉至唇邊,架勢還擺得很有門道的模樣。應涵面容上看著古井無波,但實際上他心跳得極快,他閉上眼拼命地回憶著剛剛宋崢彈出的那種感覺,無聲地醞釀情緒。他自己是極喜歡各種美妙樂器所發(fā)出的聲音的的,不僅是小提琴、鋼琴,因為對華國古時候的各種音樂尤為癡迷,除了自己本身在戲曲方面的涉獵,古琴、羌笛、二胡和洞簫等等他都有專門學過,其中華國古典樂器中他學得最有靈氣和神/韻的便是洞簫了。在那些晦暗的時光里,他就是靠這些來尋求慰藉。宋崢方才所彈奏的是北周的名曲,曲中大意為——思念故人,別殊難會;而思慕于心,時無不想言,而我有好懷,或感時,或懷古,或傷今,而無所發(fā)越,非知心者,何以與焉?故思我友人,而欲為之訴,莫可得也。此曲意在訴說思念故人的幽怨哀傷,但宋崢剛剛彈奏時卻并無此意,沒有一點濃稠矯艷的凄切哀怨,反倒蒼涼空曠,意境平靜悠遠。應涵平復好心緒,直接以飄渺的泛音吹奏起來。他控制著技巧吹出沙沙的雜音,回憶著宋崢之前的琴聲,用洞簫把握著調子吹起了。因為刻意控制氣息,他硬生生使總是怨慕泣訴著的的簫音拐了個彎,透出了金戈鐵馬的恢宏大氣,與剛剛宋崢彈奏出的意境不謀而合。知音二字,本就是由那高山流水的傳說而來。但凡是懂琴的雅士們,若是能找到懂自己樂聲的人,對其而言都是件十分愉悅的事。宋崢本是抱著讓這個說大話的仆人出糗然后拉出去好好教訓一番的心思,不成想簫聲一入耳,他就被驚訝到了。倒不是說應涵真的吹奏得多么獨一無二,技巧性其實在他見識過的那些人中只能算作一般,但那其中的感情……卻是第一個同他這樣契合的,神/韻也十分到位。再者,雖不算頂尖,但這人的確吹得十分不錯了,空靈輕緩,婉轉輕柔的簫聲竟也吹出了他喜歡的殺伐氣。宋崢挑眉,在應涵一個停頓的空隙里,手指撫上琴弦跟了上去。兩人用琴簫十分默契地合奏出了一曲,起承轉合間互相配合得天衣無縫。琴聲先收,等到簫聲帶著空曠的尾音落幕,宋崢視線落在應涵洞簫抵住的唇瓣上,瞬間又移開:“你叫什么名字?”用簫聲來吸引宋崢注意力的決定是臨時才決定好的,因為是沒把握又冒險的事情,吹完一曲離開了樂聲的慰藉之后,應涵的心立刻狂跳不止,因為不知道自己剛剛究竟表現(xiàn)如何,他聲線里泄出了幾分緊張:“回王爺,小的名叫應涵?!?/br>眼見應涵緊張得耳尖發(fā)紅,聲線里帶著抖音,宋崢覺得有趣,之前在他面前賣弄簫技時還安之若素,這會兒一問卻緊張怯懦得不行。“我從未在王府里見過你……”他慢悠悠地出聲,“這次在我面前露這一手,可是有所求?”他的問話并沒有疑問的口氣,像是訴諸一個既定的事實。宋崢沒有發(fā)怒的征兆,應涵猜測自己之前應該是過關了,他心下松一口氣,連忙說出打好的腹稿:“不敢欺瞞王爺……小的從前只是后院的雜使仆人,所以不曾在王爺面前出現(xiàn),因為身份低微,也不敢賣弄自己有什么技藝。不過最近因為生了場大病……在后院待不下去了……”聲音里像是受盡了委屈。應涵這點沒有說謊,他如今的身體確實因為待遇很差而過于瘦削,又因為軟和的性子飽受欺凌,前日里一場大病身體更加孱弱幾分。這會兒一氣不停吹了一首曲子,臉色就有些青白,灰青色衣衫下身形削弱,透出點可憐巴巴來。宋崢險些被這那帶著委屈可憐的聲音動搖了神智,手指在輪椅把手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片刻,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出聲道:“所以你跑到我面前……就只為告?zhèn)€狀?”應涵抬眸看了宋崢依舊掛著溫和笑意的臉,鼓了勇氣道:“不……不是,小的一直為王爺風采所折服,若……若王爺不嫌棄,小的愿為王爺端茶送水,盡犬馬之勞?!?/br>宋崢從前是萬眾矚目的儲君人選,但凡看到他的人無不傾慕于他的風采,這種話他從前是聽膩了的。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自身患腿疾之后,他已經(jīng)很少聽到這種話了,少數(shù)還說這種話恭維他的人眼睛里都帶著刺眼的憐憫同情,仿佛要把他的自尊徹徹底底踩進泥里。但這個卑微的仆人抬起眼與他目光相對時,他卻沒看見任何令他不悅的惋惜,干干凈凈的眼神里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