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王熙鳳點點頭，暗暗吃飯，心里卻是反復(fù)琢磨賈母的話，菜入了口也都沒了滋味。一會兒功夫，用膳完畢，丫鬟進(jìn)來撤了殘席，又捧來茶給二人漱口。兩人坐著閑話行事，正聊著，有丫鬟來回事，說是芳漱店里的掌柜將上月盤好的賬冊送來了。史菲兒點點頭，讓丫鬟將賬冊拿來，自己細(xì)細(xì)觀看。

    王熙鳳一旁坐著，好容易賈母和自己單獨說話，自己自然不想現(xiàn)在就走，可是老太太忽然瞧起了賬冊，自己干坐著，也是徒生尷尬，不過因聽老太太提到是賬冊，自己自然也是有了好奇心，畢竟賈璉倒是跟自己提過，說是老太太看賬的本事很厲害，瞧上幾眼便知道這賬冊有沒有問題了。

    果然片刻的功夫，王熙鳳便瞧見賈母將賬冊翻完道：“沒甚大問題。有兩處小的地方歸類錯了，日后小心些便是?！币慌缘难诀呙f上筆來，史菲兒接過在帳冊上寫了幾筆。抬頭正好瞧見一旁的王熙鳳微微探了頭想瞄一眼賬冊呢。

    史菲兒笑笑，擱了筆，對王熙鳳道：“你也瞧瞧吧?！闭f完便將賬冊遞了過去。王熙鳳嘴唇微張，自己可是知道這個淑芳皂是讓賈府賺了個盆滿缽滿的東西，聽聞還是老太太的陪嫁，按理賬冊這東西應(yīng)該也算是個不大會與旁人看的東西，怎么老太太反而如此大方。王熙鳳此時倒有些誠惶誠恐起來，手捧著賬冊，小心翼翼翻看一瞧，頓時懵住了。

    賬冊自己自然是認(rèn)得的，王熙鳳在王家也是跟著自家太太打理府上的諸事，賬冊怎么會沒見過?？墒沁@本賬冊和自己見過的賬冊都不同，先不說格式不一樣，就單說上面寫的字，自己也認(rèn)識有限。打開之時，感覺有如天書一般。王熙鳳此時真有點傻了。

    史菲兒見其面色有異，便故意問道：“是覺察出了什么錯處？”

    王熙鳳更感窘迫，想明說自己不僅看不懂賬冊，便是連其中的字都不認(rèn)識幾個，可一屋子丫鬟婆子在呢，如此也太丟人?？刹徽f，老太太追問，自己也無話可回答啊。

    史菲兒擺擺手道：“鳳丫頭素日是聰明，定是瞧出什么，又怕說了駁了我的面子。你們下去吧，我跟鳳丫頭仔細(xì)聊聊?！辟Z母身邊的丫鬟婆子早就習(xí)慣了，自然都下去了，跟著王熙鳳的兩個丫頭瞧著眾人都走了，自覺待不住，也出去了。

    見眾人出了屋子，史菲兒道：“如此便可說了吧?！?/br>
    此時王熙鳳才開口道：“老太太這兒的賬冊也高深，雖然孫兒媳婦識字少，但這回真如瞧著天書一般，一定也不能懂了。”

    史菲兒聽著倒是一愣，頓了頓，臉上的笑意便收了些，王熙鳳見老太太板了臉，頓覺今日是在老太太跟前賣了蠢，心內(nèi)后悔不堪。

    史菲兒道：“待會你回去了，瞧見你家璉二爺，讓他麻利地來我這里領(lǐng)罰?！?/br>
    王熙鳳一聽，頓時嚇了一跳，自己惹老太太不高興也就算了，日后自己更加注意些，怎么還將賈璉也一起責(zé)怪上了？王熙鳳忙跪下道：“老太太，孫兒媳婦不懂事，還請責(zé)罰，就別責(zé)罰璉二爺了吧。”

    史菲兒笑了，“你跪下領(lǐng)罰作甚？怎么這念頭不興領(lǐng)賞了，倒興領(lǐng)罰了？你且起來吧，這事與你不相干，我只生璉兒的氣，這小子果然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主兒?！?/br>
    王熙鳳更是懵了，自己方才還猜度是自己不識字，不認(rèn)得賬冊內(nèi)容，讓老太太不喜，可是如今瞧著倒是不像，而是像賈璉許了老太太什么事沒做到才會如此。王熙鳳本就是個聰明的，想著此事因字而起，定然是和這個字相關(guān)，又想起來前兩日賈璉倒是拿了本三字經(jīng)出來，說是等忙過這幾日，便要教自己學(xué)習(xí)識字。當(dāng)時王熙鳳也沒太過在意，想著不過是夫妻間說笑頑話，現(xiàn)在想來，怕是教自己認(rèn)字是老太太給璉二爺交待下的任務(wù)。

    第三百一十回

    王熙鳳洞悉了賈母的怒意來源，倒是略放了些心, 慢慢站起身道：“老太太莫氣, 為這事氣著了身子, 可是不值當(dāng)?shù)?。孫兒媳婦愚笨，若是說說笑笑的, 倒還算是罷了，可若是識字讀書，的確腦袋不大靈光?，F(xiàn)在二爺也是看見我教起來實在是費力, 才從三字經(jīng)一個個指著認(rèn)呢。老太太求您別嫌棄孫兒媳婦蠢笨吧?！?/br>
    史菲兒自然知道王熙鳳是琢磨明白了, 忙著替賈璉遮掩呢。史菲兒道：“你倒是護(hù)著他, 那現(xiàn)在一日學(xué)多少字？”

    王熙鳳心里一緊，果然老太太不好蒙騙, 這說多了, 本來自己就認(rèn)識有限, 萬一老太太真拿一本三字經(jīng)讓自己念, 不立刻就穿幫了，可說的太少, 豈不是真的顯得自己太笨了, 要是真的哪一日讓自己管家, 自己連個賬冊都瞧不明白, 豈不是真的惹人笑話。

    王熙鳳想了想道：“現(xiàn)在孫兒媳婦一日只學(xué)五個字?！?/br>
    史菲兒笑笑道：“你們吶, 都是覺得本老太太如今上了年歲，最是好糊弄了是不是？我不妨直說，你們說沒說謊, 我瞧一眼便知了。本來就想罰璉兒一個，如今看來是要連你一并罰了。正好湊一對，到時候回家領(lǐng)罰去。

    王熙鳳知道自己是沒蒙騙過去，也知道老太太并非真的生氣，忙近前討好道：“老太太，孫兒媳婦認(rèn)錯了，不該護(hù)著璉二爺，一會兒我便請其過來領(lǐng)罰。只是孫兒媳婦想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瞧出錯處的？”

    “你們這兩個也不知道先對對口供再說，璉兒應(yīng)下來教你識字是不假，可是他應(yīng)得是一日學(xué)三字，你卻說五個。這便是漏了馬腳。再者依照你的性子，真是一日學(xué)了五個，又怎么不會在此處替璉兒表功？”

    王熙鳳一想，如此也是，若是自己知道璉二爺與賈母的約定，自然不會如方才那樣說了。

    史菲兒笑道：“天底下若是真想將謊話說圓了的唯一辦法便是不要言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話用于謊話一事上最合適不過了?！?/br>
    王熙鳳一聽忙道：“這回孫兒媳婦可算是領(lǐng)教了，日后可不敢再說謊了。還是老太太看事情真著，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孫兒媳婦這遭吧?！?/br>
    “哪有什么饒不饒的。知錯就改便是。”史菲兒招招手，讓丫鬟端來了水果點心，拿起一只蘋果遞給王熙鳳道：“你若是真想說謊，那便需要記性好，這一句謊話，少不得要用十句來圓它，那新生的十句謊話，又每條生出十句來，你只要將你說過的謊話和要生出來的謊話都記住了便可。你瞧，如此便不難了?！?/br>
    王熙鳳捧著蘋果道：“哪里不難了，老太太可莫要笑我了，我哪里能記下那么許多去。日后我便學(xué)老太太這樣，每日只說實話，不敢開口蒙人的才好了。”

    “何人與你說我不說謊話來著？老太太我可是要日日說、月月說、年年說的?！笔贩苾簲[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