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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傅從不偏袒身為皇子的宋瑯,對他們一視同仁,倆熊孩子一塊兒打,戒尺打斷好幾根,有時氣極了,直接上手打屁股。賀容玖想起他比王太傅高大許多,王太傅卻一點(diǎn)都不怕他,而且到十六、七歲時老人家照樣戒尺鐵砂掌的侍候,叫他現(xiàn)在看到王太傅也會怵。回憶往昔種種,抑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宋瑯猛地抬頭望向他,驚奇問道:“你笑了?”賀容玖面無表情:“沒有?!?/br>“其實(shí)你想笑就笑,沒關(guān)系的。”宋瑯說,想了想再道:“反正我不怕你……算了,這么晚了,你還是不要笑,要笑明日白天再笑。”意即晚上笑更嚇人。賀容玖眼神不善,忍不住將人用力揉了揉。宋瑯嘻嘻哈哈的與他玩鬧起來,三年不見卻未有一絲生疏感,恍如昨日才剛剛分別。二人之間的親密氣氛,自成一個小天地,無人能介入其中,身外那些腥風(fēng)血雨,仿佛都與他們無關(guān)了。08宋瑯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才經(jīng)歷過一場生死相搏的宮變,心緒當(dāng)然尚未平復(fù),只是賀容玖是他的定心丸,安撫了他的驚慌惶恐。“我方才在街上一眼就看出是你,你回來了,真好,你能留在京城多久?”宋瑯問他,私心希望他能多停留一會兒。賀容玖身為守疆將領(lǐng),除非奉召調(diào)職回京,否則不可離開守地軍營太久,避免敵人有機(jī)可趁。“不確定?!辟R容玖定定地注視著他,火炬的光亮在眸中跳耀。“我說過,等我父親立了太子,便求他封我為王,封邑北境,我就能長居北境,每天去找你玩兒了。”“我記得。”“哎,這次二哥和四哥真?zhèn)宋腋赣H的心了。”“是嗎?”賀容玖不置可否。“希望大哥能順利成為太子?!彼维樣芍韵M?,這是最適合的安排了。“嗯?!辟R容玖應(yīng)聲附和。這人不只不愛笑,話也不多,宋瑯不以為忤,笑瞇瞇的和他說話,明白自己說話時賀容玖都在聽著。賀容玖天性寡淡,對任何人事物都冷心冷口,生平只對武學(xué)和帶兵打仗有興趣。五歲時,才說出人生第一句話,不是叫爹喚娘,而是背誦出一段孫子兵法。眾聞驚之!當(dāng)時是在賀家童塾中,童塾七、八歲入學(xué),他才五歲,同課堂的孩子們?nèi)人蠛脦讱q,他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除了堂兄賀容柒和賀容捌會稍微照看他,沒人想理睬這個冷臉小啞巴。賀父曾找來好幾個大夫診治,大夫皆說他是癡兒,賀父只好失望放棄,雖無虧待他的衣食起居,可對教養(yǎng)不太注重,只希望他能健康平安的長大,賀家少不了他一口飯,養(yǎng)他一輩子沒問題。放在學(xué)堂中是賀老爺子的堅持,說這孩子目光炯炯,不似呆癥傻子,也許某個魂魄尚未醒來,提早啟蒙或可開竅。幸好賀老爺子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只是語言發(fā)育較遲緩,當(dāng)時夫子課堂考問一段孫子兵法,其他孩子只能零零落落背幾句,他卻突然出聲,用童稚的發(fā)音詠誦出來,雖咬字不清但一字不漏,當(dāng)場嚇?biāo)来蠹伊恕?/br>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于是乎,他從癡兒變成神童,盡管還是極少說話,一旦開口也不會多說無謂廢話,打小閻王冷面,這真是天生的,沒有其他這樣那樣的原因。事實(shí)上他是會笑的,笑過幾次,每次都引來小伙伴們的鬼哭神號,搞得他更不愛笑了,頂多不著痕跡的勾一下嘴角,別人絕對看不出來他笑了。說起賀容玖的笑容,大抵能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神見神怕,鬼見鬼驚,非常的恐怖可怕。明明容貌長得那么俊,笑起來卻變得異常僵硬,眼角嘴角像吊上去的,活似畫皮人偶般的邪魅詭異,鬼氣森森,別說能嚇哭小兒,大人看了都會不寒而栗。宋瑯第一次看到他笑,是強(qiáng)迫他笑的,差點(diǎn)嚇得晚上發(fā)惡夢。宋瑯心有余悸的說,九哥,你如果要笑,到戰(zhàn)場上去笑,敵人不用打就先嚇?biāo)懒恕?/br>賀容玖說不在乎是騙人的,他雖說是少年老成,可同樣擁有少年郎的中二情緒,內(nèi)心默默感到哀傷,他也想讓宋瑯看到瀟灑迷人的笑容呀。有段時間,他每日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鏡子練習(xí)笑容,不出聲的微笑就算了,雖然還是挺難看,但不至于神怕鬼驚,然而笑出的聲音是陰森森的“呵呵呵”,音調(diào)平平無抑揚(yáng)頓挫,有一回將侍候他的宮女嚇得打翻洗臉?biāo)?/br>當(dāng)時宋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九哥,你這張臉已是紅顏禍水,如果笑起來更好看,豈不是要傾國傾城了,日后我若為了搏你一笑,烽火戲諸候怎么辦?然后,他同樣是把宋瑯揉了又揉。賀容玖深深的、幾近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宋瑯,他的小殿下長大了,更加秀逸俊朗,不變的是清亮的雙眸,澄澈如北疆的萬里晴天,無一絲陰霾。三年前,宋瑯滿十五歲出宮建府,他則選擇遠(yuǎn)赴北疆,追隨父親投身沙場,加入賀家天狼軍中最兇悍的七殺軍。天狼軍除三十萬主軍之外,又另分出三營,前鋒營破軍三萬人,中鋒營貪狼三萬人,奇襲營七殺三千人,七殺軍個個能以一殺百,神出鬼沒,乃精銳中的精銳,敵人聞之色變。三年金戈鐵馬,賀容玖殺敵無數(shù),好幾次與閰王爺擦身而過,左眼角的傷差點(diǎn)壞了他的眼睛,每回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唯一信念,就是宋瑯。一晃眼,時光彷佛匆匆過去了。誰能知曉他度日如年,每天每夜無不想著眼前這個人。他一直在等待著,二人再度重逢的這一日。“哎,九哥,我真想你?!彼维樣謬@了口氣,毫不衿持的表達(dá)思念之情。賀容玖眼神深邃,低沉回應(yīng):“我也想你。”“既然想我,為何回信那么少?”宋瑯嗔怪道,他每個月會親手寫一封信給賀容玖,可是賀容玖只回他三次,一年一次。第一年:“一切無礙,勿憂?!?/br>第二年:“退敵百里,安好?!?/br>第三年:“北境天晴,愿汝在此?!?/br>今日是第四年起頭,賀容玖回來了。09宋瑯不知道的是,他寫“退敵百里”時,受傷的左眼呈失明狀態(tài),而寫“北境天晴”時,是他左眼受傷后第一次睜開、第一眼看見天空時寫的。“我字寫不好?!辟R容玖說,事實(shí)上他一手鐵畫銀鉤,市價值千金,收藏者一字難求。“受這傷時,想必十分驚險?!彼维樅錾焓置纤淖笱郯毯?,難掩心疼。“還好?!辟R容玖淡應(yīng),感受微涼指尖輕撫眼角,胸中抑不住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