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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驚。 小貓從門外竄進房間,再瘸著腿跑到陽臺上,在她懸空的腳底下打著轉(zhuǎn),哀叫個不停,跟瘋了似的往椅子上跳,撓她的腳,抓她的腿。她慢慢流出眼淚來:“拜托你走開,去找秀拉姐,不要再來找我了好不好?” 貓?zhí)ь^,用清澈而又無助的眼神看著她。 她稀里嘩啦地流著眼淚,和腳下的小貓說:“你為什么還要回來?我馬上不在了,我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和貓說話的時候,兩只手不得不重新緊緊抓住欄桿,恐怕一陣風(fēng)過來就把自己吹落下去,“你不要來找我了,秀拉姐人很好。她會對你沒什么耐心,會給你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一定不會讓你再餓肚子。因為是我最后拜托她的事情,她應(yīng)該也不會丟棄你……所以,你走開,去三樓找她好不好?!?/br> 然而貓始終不愿離去,就在她腳底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幾次三番跳起來,用腦袋去蹭她的腳踝。她說:“你不走,那就算了,我不管你啦?!?/br> 手從欄桿上再度松開,再度閉上眼睛,感受自己生前最后這一刻冷的風(fēng),冰的雨,以及黑的夜。然后,身體再度向后慢慢傾去。 大年初六,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第212章 22.9.28 小貓于她懸空的腳底下暴躁而又凄厲地哀叫。貓的哀叫聲中, 她放在身邊的手機鈴聲響起,是一個陌生的本市座機號碼。 鈴聲響起時, 她身體一僵,同時又是一驚, 忍不住去猜測,誰還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自己。會是誰呢,這么晚。在火車上時, 二叔又打了幾個電話, 她都沒接,后來也就消停下來了, 到了這個時間, 更不可能打來找她。 于是她仔細思索,是不是還有什么未了之事, 想了一想, 答案肯定是沒有。不過, 這個時候, 再去想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了。然而, 給她打電話的那個人卻固執(zhí)得不行, 即使對方不接, 卻始終不愿掛斷。電話鈴聲加上貓叫, 她莫名煩躁起來, 早知道該關(guān)機的。算了,有始有終,就接了這個電話, 然后關(guān)機,然后心無牽掛地、安靜地離去吧。 在護欄上重新坐正,用發(fā)抖的手拿起忘記關(guān)掉的手機,抹去手機屏幕上的一層細密的水珠,對著屏幕,輕輕“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人聲嘈雜,有喊叫聲,有奔跑的腳步聲,和她這邊的靜謐雨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人,聽不出具體年紀(jì)多大,但能聽出她已經(jīng)焦躁到接近爆發(fā)的邊緣了。年輕女人開口就極其粗魯?shù)乇г顾f:“真是,電話怎么打這么久才接?!” 她有點莫名其妙,輕聲問:“請問你是誰,打我電話有什么事情嗎?” “你是鐘五月是吧!速到瑞金醫(yī)院急診部來一趟,記住是急診部!” 對方的口氣太過簡單粗暴,她聽得皺了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問:“為什么?有什么事情嗎?” “澤居晉認識吧?你是他在中國的緊急聯(lián)絡(luò)人沒錯吧!” “是的,他的緊急聯(lián)絡(luò)人是我?!毙睦镫[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本來以為已經(jīng)看透一切,心已如死水,聽到他的名字后,心臟狂跳,竟然又緊張起來,手緊緊抓住護欄,恐怕正在打電話的當(dāng)口就從六樓的陽臺上摔落下去,“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出事了,現(xiàn)在搶救中??禳c過來,瑞金醫(yī)院急診部!” 她問:“請問你是誰?” “我這邊是醫(yī)院急診部!”對方想來很忙,連聲再見都沒有,極其匆忙地掛斷了電話。 五月是深夜十二點正趕到瑞金醫(yī)院急診部的。急診部內(nèi)亮如白晝,人來人往。她找到值班護士那里去問澤居晉的情況。 澤居晉正在急救室搶救中。他的情況護士也說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從浦東機場回市里的途中出了事故。車子在經(jīng)過一座水泥鋼筋橋時,不知何故竟然沖破橋邊鐵欄桿,連車帶人栽進橋下的一條小河浜里。等到路人打電話報警,救護車其后趕到并把車?yán)锏娜司壬蟻頃r,已經(jīng)是大半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所幸小河浜河窄水淺,車?yán)锏娜瞬艣]有溺死其中。但寒冬臘月,受了傷的人在水面結(jié)冰的河浜里泡了那么久?!皣K嘖嘖?!弊o士說到這里時,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指著旁邊一個坐在長椅上低頭哭泣的年輕女子說,“喏,那個也是他一起的,車?yán)锶齻€人,就她運道最好,只有幾處骨折,受了點皮外傷?!?/br> 哭泣的年輕女子就是澤居晉的女友。他女友身穿醫(yī)院的病號服,身上披著一條毛毯,即便一條胳膊吊在胸前,頭上滿是血污與泥濘,因為失血和恐慌,臉色慘白成一片,但伊的黑發(fā)紅唇在神情麻木、面有菜色的病人及護士中還是美得那么動人心魄。這時候大概是哭得累了,把頭靠在旁邊一個中年婦女的身上,中年婦女?dāng)堉募珙^和她低聲說話。 五月遠遠地看著她,心中不由得一陣恍惚。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這種場合用這種方式和她見面。想起從前那幾次和她見面時的情形,真是恍若隔世。 值班護士接著說:“還有一個出租車司機,也命好的,就是破了相,額頭上縫了幾十針,不是什么大問題,警察正在病房里問他話呢。只有那個日本年輕男人最倒霉,一身都是血,左腿粉碎性骨折,兩條腿上都插著很多碎玻璃,有些傷處都能看得見骨頭。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知道還能不能搶救的回來……” 五月打斷她的話:“粉碎性骨折的話,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問題,為什么就搶救不回來了?” 值班護士耐心說:“他腿上的傷看著嚇人,但其實不致命,致命的傷在脊背上。”轉(zhuǎn)過后背給她看,“喏,是這里被撞到了,脊椎神經(jīng)受損,人當(dāng)時就昏迷過去了,知道伐?!?/br> “……會有什么后遺癥么?” “后遺癥大了去了,我這里就說不清了。這個要看他的受損程度了,嚴(yán)重的話,可能會成植物人,也有可能半身不遂,什么可能都有。 五月還有電話要打,不再和護士說下去了。心慌得厲害,砰砰直跳,腿站不穩(wěn),去旁邊找個座椅坐下來后,才拿出手機來打電話。津九設(shè)有緊急聯(lián)絡(luò)網(wǎng),她是澤居晉在中國的緊急聯(lián)絡(luò)人,所以院方在第一時間通知她。她確認情況屬實后,再按照公司規(guī)定,依次通知呂課長、總經(jīng)理大和田。那兩個人都在睡夢當(dāng)中,聽到消息后都是大驚失色,三言兩語問清地址,電話匆匆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