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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轉(zhuǎn)筋,冷汗也濕透了全身,扶著中元帝的手抖個不停。 中元帝面如金紙,身體的重心全都移去了邢有榮處,幾乎站都站不住。 邢有榮見狀,張口便欲喚人,卻被中元帝止住了。 “孤……無事。”他語聲虛弱,抬手抹了抹嘴角,面上漾起了一個慘笑:“孤只是……太歡喜了……太歡喜了……” 那一刻,中元帝嗅到了自己滿嘴的苦澀,夾雜著腥甜的血腥氣息。 強忍住這股頂上來的惡心,他扶著邢有榮的手,顫巍巍地站直了身體。 “臣為天子戍邊,不負天子之托,萬望陛下保重龍體。”桓子澄高舉木匣,仍舊單膝點地,不曾起身。 中元帝慢慢地闔起了眼睛,無力地揮動著手臂:“都……都退下……金御衛(wèi)……都退下……” 在這萬軍之前,這區(qū)區(qū)兩千金御衛(wèi),簡直就成了笑話。 就算他的鎮(zhèn)宮之寶——那三千鐵騎此刻盡出,在桓氏精銳面前,也不夠人家塞牙縫的,更遑論他身邊僅存的那兩三名宗師了。 一個大國手,便足以滅掉他苦心培育的大半力量。 他舍不得,也拼不起。 此刻他唯一慶幸的便是,他還不曾急著動手去抄桓氏老宅。 這真是千般不幸中唯一的大幸。 就算此前他有滅桓氏之心,那也是被幾個兒子蒙騙了,他這個皇帝只是一時糊涂,并非真的要對士族動手。 這一刻,中元帝簡直就要感激起秦素來了。 若非他這個便宜女兒特別能熬,特別能撐,一直撐到了桓子澄率軍得返,則此時大錯早已鑄成,而中元帝也就再無退路,只能硬著頭皮跟士族對著干了。 真是天幸,真是天幸啊。 只要還沒撕破臉,只要桓氏還要一個名聲,那么,他這個皇帝,應(yīng)該還是能繼續(xù)做下去的罷。 中元帝慘白的臉上,有了一個極為虛浮的笑。 他垂目看向挺直脊背、不肯雙膝著地的桓子澄,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指:“愛卿……辛苦了……平身……” 桓子澄應(yīng)聲而起,那廂邢有榮便邁著小碎步上前,接過了他手中的木匣。 便在二人手指相觸的瞬間,邢有榮的掌心里,忽爾便多出了一張折得極緊的小字條兒。 邢有榮牢牢握住字條,腰躬得越發(fā)厲害,就像是走不動路似地,一搖一晃地回到了中元帝的身邊,將那木匣捧得高高地,那張小字條兒,卻是順勢滑進了袖籠之中。 那是一張五萬兩的銀票。 在他位于大都東郊的小莊子里,還藏著一張同樣的五萬兩銀票。 那是定金。 而現(xiàn)在的這五萬兩,則是事成之后補足的余數(shù)。 十萬兩,買一個消息。 銀貨兩訖。 邢有榮的眼底深處,劃過了一絲淡淡的得意。 就在片刻之前,他還在后悔不該貪圖這筆銀,可現(xiàn)在他卻覺得,他押對寶了。 從今往后,這大陳的天,可真的是要變嘍。 邢有榮心中居然有些雀躍。 這種提前站到了最強陣營一方的感覺,委實不錯。 一面想著,他一面便將匣子捧去了中元帝的面前。 中元帝轉(zhuǎn)首看向那木匣,忽然就覺得,手足酸軟的厲害,連掀開盒蓋的力氣都沒有。 好在此時,旁邊及時伸過來一只手,十分殷勤地啟開了那木匣的蓋子。 中元帝回頭望了望,便望見了一張粗豪中不乏精細的臉。 “父皇,兒臣來吧。”大皇子的語聲很沉穩(wěn),神態(tài)也很恭謹(jǐn)。 中元帝一度灰心喪氣到了極點的心,終于緩過來了少許。 “我兒……很好。”他含笑語道,那笑容是前所未有地真摯。 是啊,比起眼前這叫人看都沒有勇氣看的萬軍鐵騎,他寧可去瞧自己這幾個既沒出息、心眼兒又多的兒子。 至少這幾個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他的掌心。 如今,他能夠掌控的,只怕也只有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了,而這其中,甚至還不包括太子殿下。 中元帝覺得,那滿嘴的苦味兒簡直讓他都有點反胃了。 他垂下了眼睛,只向那匣中匆匆一掃,便虛弱地擺了擺手:“蓋上……快蓋上……孤瞧過了?!?/br> 最后一句話,卻是向著桓子澄說的。 桓子澄維持著恭謹(jǐn)?shù)恼咀恕?/br> 如果不去看他身后那甲胄鮮明的大隊人馬的話,他的表情,委實稱得上事君甚誠。 中元帝再度閉上了眼睛。 他不想再看了。 他真的看夠了。 現(xiàn)在的他,只想躺回他的龍榻,好生睡上一覺。 第997章 鐵索寒 一中元帝懨懨地閉著眼睛,滿臉倦容。 從今往后,這外頭的變化再大,也與他這個天子沒多少關(guān)系了。 大皇子見他神情疲憊,連忙上前將盒蓋關(guān)上,親自捧起木匣,退去了一旁。 中元帝閉了一會眼睛,方才再度睜開,復(fù)雜的視線在桓子澄的身上一繞,方招了招手,嘴角扯出了一個笑:“愛卿……隨孤……進殿?!?/br> 簡單六個字,就像是耗進了他所有的力氣,說罷了話,他便扶了邢有榮的手,晃晃悠悠就要往回去。 “謝陛下?!被缸映喂硎┝艘欢Y,卻并不急著上前,而是抬起頭來,在那傾天覆地的雪雨之中,驀地將斗篷一甩。 朔風(fēng)四起,將他緋色的戰(zhàn)袍吹得如火焰迎空,亦將他冷湛湛的聲線拋向遠處:“來人,護駕!” “諾。”眾軍轟然應(yīng)諾,如平地里一聲炸雷,中元帝的臉立時就白了,轉(zhuǎn)首看去,便見那萬軍之中驀地行出數(shù)十人,皆是一身玄衣黑甲的近衛(wèi)裝束,也不待人吩咐,便自兩側(cè)大步邁上石階。 中元帝瞬間大怒,蒼白的臉上一片冰寒。 他人還在呢,這些人居然招呼也不打,直接近身于君前。 桓家是真的想造反嗎? 他張開口,一聲“放肆”尚未出口,便瞧見了那些人手上拿著的鐵索。 中元帝心底陡然一顫,那聲喝斥居然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