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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說著,一面又仰首嘆了口氣。 聞聽此言,劉先生自窗邊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程廷楨,莊容道:“郎中令不責(zé)之恩,仆謹(jǐn)記下,必圖后報!”語罷,舉手加額,鄭重一禮。 程廷楨忙上前扶起了他,和聲道:“前事已矣,先生不必介懷?!闭Z畢,向案上的信一指:“時間緊迫,還是且論此事罷。” 劉先生心中早有謀算,此時便沉聲道:“此約由仆來赴,郎中令不必親身涉險?!?/br> 此語一出,程廷楨一下子抬起了頭,面上的血色褪間得干干凈凈。 “先生……何出此言?莫非還是為黃柏陂之事么?”他的語聲微有些發(fā)顫,連嘴唇都在輕輕顫抖。 劉先生倒也沒否認(rèn),鄭重點(diǎn)頭道:“是,仆計謀有誤,自當(dāng)補(bǔ)救!” “萬萬不可!”程廷楨面色煞白,拂袖斷然道:“先生豈可自蹈險地?若是先生去了,又叫我如何自處?” 劉先生早便料到他會反對,此時便笑了笑,溫言道:“郎中令勿急,請聽我說完?!?/br> 他的語氣仍是慣常的沉靜,那張平淡的面容上,有著不同于以往的鄭重:“我已經(jīng)想了許多遍了,此事只能由我去。一者,郎中令乃是官身,又乃郎主,自不可貿(mào)然行事;二者,我想郎中令此時的打算,應(yīng)該是想指派幾個侍衛(wèi)去辦此事。只是,依我看來,那些侍衛(wèi)皆是粗人,不懂此中關(guān)竅,萬一行事有誤,豈非大謬?三者,我亦能作得半個主,有什么事可當(dāng)場應(yīng)對,我之身份亦可當(dāng)?shù)么按思s,那送信之人見了我,亦可知郎中令的誠意。故,此事只能由我前往?!?/br> 他說得十分詳細(xì),理由亦充分,然程廷楨仍是面色慘白,搖頭不許:“不可,萬萬不可?!彼恼Z聲微有些發(fā)飄,面含自責(zé):“此乃我之過,何以由先生擔(dān)責(zé)?先生……” “郎中令!”劉先生驀地打斷了他。 程廷楨一驚,抬眼看去,卻見劉先生肅了容,語聲冷湛如冰:“郎中令,黃柏陂一事,乃仆之過,仆欲將功抵過,望郎中令成全!”語罷,撩起衣擺單膝跪倒,面色決然。 “先生……”程廷楨搶上前兩步,伸手欲扶,劉先生卻往后一讓,莊容道:“請郎中令允仆將功折罪,否則,仆再無顏奉公?!?/br> 程廷楨呆住了,過了好一會,方退后兩步,跌坐于椅中。 劉先生態(tài)度如此堅決,根本讓人無從說起。 壓抑的寂靜在房間里漫延著。 良久后,程廷楨仰天嘆了一聲,站起身來,上前扶住了劉先生的胳膊,慘然道:“先生……既是心意已決,我……自當(dāng)遵從。” 這幾個字就像是從他的喉嚨里擠出來的一般,聽來格外滯澀。 劉先生這才由著他扶了起來,旋即便又拱手道:“事不宜遲,仆這便去了?!?/br> 程廷楨面色慘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勉強(qiáng)一笑:“先生小心?!?/br> 他心中清楚,若是堅決不讓劉先生去,對方必會因黃柏陂一事而有愧,在自己的面前更不自在,倒不如遂了他的心愿。 凝了凝神,程廷楨打起精神,肅容喚來幾名侍衛(wèi),囑咐他們護(hù)緊劉先生,又再三叮囑劉先生,稍有不對,即刻返回。 劉先生自是應(yīng)下了,眼見得時辰已是不早,他便帶同幾名侍衛(wèi),趁著前頭正在審問小賊,驛站侍衛(wèi)不多之機(jī),悄悄地開了驛站的后門,徑往柳花渡而去。 這驛站地處要道,劉先生多次往返青州與大都,亦曾于柳花渡前賞景,更曾泛舟湖上,對此處的地形還是相當(dāng)熟悉的,因此便由他帶路,領(lǐng)著眾人往前走。 此時已近午夜,四野俱靜、萬簌皆寂,這一路樹木遮掩,槐花的清香撲鼻而來,令人幾欲沉醉。萋萋芳草在夜色中描出剪影,春夜的暖風(fēng)吹偶爾拂過,便發(fā)出“刷刷”的聲響。 所幸此時的云層較之前薄了許多,透出了朦朧的一片月光,倒是能讓人勉強(qiáng)視物。 劉先生自是不敢舉火,一行人只是踏著微月疾行,約莫一刻鐘后,便來到柳花渡的渡口。 渡口的前方,是一面浩大的湖。 此時月色朦朧,那湖水平滑得似一面上好的絲綢,在淺淡的月華下泛起銀輝,波光點(diǎn)點(diǎn),宛若星河倒掛。 此時的劉先生自是無心賞景,只伸長了脖子,看著渡口旁的那片槐樹林。 密信中所說的約見地點(diǎn),應(yīng)該便在那樹林之中。 他極目看去,卻見那樹林里黑黢黢地,似一只形狀難辨的怪獸,伏在渡口邊上。夜風(fēng)自水面上掠過,嘩啦輕響。除此而外便再無別的聲息,也不見人來,唯有樹梢迎風(fēng),花葉搖動。 劉先生生怕自己算錯了時辰,出行前將刻漏也帶在了身上,此時便掏出來迎光看了看,卻見那刻漏正是子時,分毫不差。 難道說,那人不敢出來相見? 劉先生心中生出了些疑惑,凝了凝神,便略提了聲音道:“仆已至此,且請一晤?!?/br> 第171章 平城空 在這安靜的子夜,劉先生不大的聲音被夜風(fēng)送遠(yuǎn),似是連湖水亦起了一層漣漪。 然而,回答他的,卻仍舊唯有風(fēng)聲與水聲,再無其他。 他捺下心神,又等了片刻,驀地心中一動。 莫非,那信中之意并非指的見面,而是…… 他立刻轉(zhuǎn)向一旁的侍衛(wèi),問道:“你們的耳力比我好,且細(xì)聽聽,此地附近可藏得有人?” 那槐樹林暗影幢幢,卻也是個能夠藏人的地方。 那些侍衛(wèi)早便打起了全副精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此時聞言便立時稟報道:“先生,我等已然仔細(xì)感知過了,此處應(yīng)是無人埋伏?!?/br> “哦?無人么?”劉先生似是早料到他們會如此回答,聞言并不驚奇,沉吟了一會后,又吩咐道:“你們?nèi)蓚€人,進(jìn)樹林瞧瞧。” “是?!眱擅绦l(wèi)領(lǐng)命,提起長劍,二人呈犄角之勢,慢慢地潛進(jìn)了樹林,剩下的幾個侍衛(wèi)便將劉先生圍在中間,執(zhí)劍守衛(wèi)。 時間似是走得極慢。 劉先生不時地看一眼刻漏,而那樹林里,仍舊是寂無聲息。 他莫名地有些悚然,腦海中瞬間劃過無數(shù)念頭,卻又盡數(shù)被他強(qiáng)壓了下去。 無論如何,這口氣,他必須沉下去。 刻漏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