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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頭想了一會,確定無甚缺漏處,便結語似地道:“便這樣罷?!?/br> 阿烈躬了躬身。 莫不離又靜默了一會,方又轉首看向他問:“下月赴任的消息,可確實?” “確實。”阿烈簡短地應了一聲。 這答案似是令莫不離頗為滿意,他點了點頭,重又將視線凝注于爐中的碳火,良久后,房間里才又響起他冰冷潤滑的聲音:“符節(jié)之事,你提醒主公了么?” 阿烈垂首道:“我已獻計,主公做好了安排,不虞有誤?!?/br> “甚好。”莫不離向著碳火笑了笑,隨手便將銅簽與布巾撂在一旁,起身行至了旁邊的長案前。 那案上置著一架通體朱色的琴。琴身如血玉,剔透中蘊著妖冶,冰弦如雪、雁足似墨。紅白黑三色交融抵觸,竟與莫不離這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他微俯了身,將兩手虛虛按于弦上,驀地左手一抑、右手一揚,那骨節(jié)粗大的手指便有若穿花繞蝶一般,靈活得讓人不敢置信,就這般凌空舞動了起來。 指舞而弦靜,風動而簾飛。 那翩躚的十指未觸一弦,所有一切原應歸于岑寂。然而,他的動作卻是如此的紛揚激烈、喧囂張狂。只觀其形,那耳畔便似有千弦繚繞、萬音齊發(fā),剎時間竟有金戈之聲如裂帛斷玉,又像是滿室夜色被“嘩啷”撥響,天地十方震動不止。 阿烈怔怔地望著他,哀涼若蒼雪,瞬間覆滿了他的眼眸。 “你走罷?!蹦浑x微闔了雙目,凌空虛撫琴弦,似是沉浸在了這無聲的樂韻中,冰冷的聲線突兀而幽遠。 阿烈躬了躬身,退行數(shù)步,轉身跨出了屋門。 屋門外是一截轉廊,廊柱上的朱漆剝落殆盡,只余細碎的幾點朱色。 廊下沒有點燈,院子里唯星光如晦,黯淡而疏拓。 那縱橫北地的冬夜大風,對這所小院似是失去了辦法,沒有風鐸、沒有燈籠,沒有樹木花草,干干凈凈的院中甚至連塵土都沒有。那大風在這里失去了目標,除了偶爾掀起那面簡樸的布簾外,便再也無計可施,只能徒然地發(fā)出低沉的呼嘯。 第132章 鬢如霜 這所小院,一如阿烈才離開的那個房間,幽靜得如同遠離了塵世。 可阿烈卻十分清楚,出了這所小院,再轉過數(shù)道回廊與小徑,便會望見這闊大府邸中燦爛明亮的燈火,那重樓疊宇宛若仙境,各色各樣的燈籠與燭光間次相臨,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璀璨。 他在小徑的盡頭轉首回望。 展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那小院里的燭火與碳火俱已熄滅,他只能憑著超乎于常人的目力,勉強看出院子與屋檐的輪廓。 那個人眼中的塵世,應該便是這樣的罷。 看不到一絲光明,唯有寂寂永夜。 阿烈低下了眉,回身望向前方明麗的燈火,孤寂的背影如飄落的枯葉,驀地縱身躍起,輕煙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 正月尚未行至盡頭,東風便已攜來了暖意,催生柳綠、逐向花枝,左顧右盼,便如美人滿鬢花香。 然而,青州城中的這一季初春,卻是有些乏善可陳,便連那云州城外的桃木澗里,亦不見團緋聚霞的艷光。 東風雖多情,卻可惱那雨水來得遲,天又總是陰著,于是,那花兒便也開不痛快,只有零零星星地這里一叢,那里一點,根本不成氣候。 秦家的宅院里,便也寂寂地灰暗著。 東風穿渡、春華如夢,然秦家緊閉的大門,卻將這光陰擋在了門外。府中梅花已然開盡,草木尚未生發(fā),春風里攜著潤澤與暖意,惘然地于石階或檐角處流連,又惘然地轉身離去。 吳老夫人花白的頭發(fā),似被這早春的東風惘顧,一夜之間、盡皆成雪。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左思曠的長子左云軒日前馭馬,那馬卻忽然發(fā)了瘋,左云軒一頭從馬上跌了下來,摔斷了腿。據(jù)說,那斷腿若是恢復不好,很可能會成為跛子。 如今秦世芳正在考慮著,要將庶次子左云飛養(yǎng)在膝下,至于這個即將殘廢的嫡長子,若是一年后養(yǎng)不回來,便只能改回庶子身份了。 “她怎么就不能再多忍一忍呢?!眳抢戏蛉擞昧Φ卮分剑嫔细≈棺婆c哀嘆,更多的卻是痛惜,“這樣性急,如何成事?萬一女婿追究起來,又該如何是好?”她越說便越急,額上與唇角繃出了幾道極深的紋路,越發(fā)顯得衰老不堪。 東萱閣里拂來的風是微溫的暖,然而,只要想起秦世芳身邊的種種險惡,她的心便像是沉在冰水里,沒有一絲暖意。 “夫人莫要亂了心神,此事暫且波及不到姑太太身上?!笔Y嫗輕緩的聲音傳了過來,她一面說,一面便上得前去,往吳老夫人的茶盞中續(xù)了些水,語聲不疾不徐:“您且想一想,那府里膝下有子的,可不止一個兩個,姑太太將誰養(yǎng)在膝下不都一樣?這般想來,人皆會以為動手的是那幾個,姑太太反倒撇得極清?!?/br> 吳老夫人聞言,神情并不見放松,仍舊是眉眼沉沉。 蔣嫗說得都對,但這一切皆需建立在秦世芳能手腳干凈地將事情做下的前提下,才能成立。 左思曠并不好糊弄,更何況,吳老夫人總隱著一層擔心,擔心那下藥的人與左家有關。 “若是左家一下子便瞄上了姑太太,其實也非壞事?!笔Y嫗似是看進了她的心里,又適時地說道。 吳老夫人抬起眼眸,怔怔地看著她問:“為何?” 她的神情頗為茫然,顯是真的不明白此話之意。 蔣嫗見了,心里便有些發(fā)酸。 所謂關心則亂,吳老夫人的精明厲害她是一直知曉的??墒?,隨著年歲漸長,夫人的心氣已是大不如前,尤其是碰上與秦世芳有關的事,她的反應竟比往常還要遲鈍些。 按下滿腹的憂慮,蔣嫗輕聲提醒她道:“若是一來就瞄上了姑太太,那就表明,左家心中有鬼?!?/br> 比起左家那五、六房妾室,秦世芳乃是最不具嫌疑之人,甚至還是受害者。若是如此情況下還有人疑到她的身上,則表明,那人至少是知曉秦世芳被人下毒之事的。 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吳老夫人一下子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