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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勝是太夫人的人,論理她應該好生安置,或者請示過太夫人后再作打算。 可她這心里憋了一股邪火,不發(fā)出來實在難捱。 秦素撞了沖天運,竟撞上了薛二郎,結(jié)果一回府就分外受寵,這讓林氏很是不虞。她不好拿秦莊頭的女兒阿栗作伐子,便干脆拿阿勝出氣。 自然,她讓馮德給阿勝安排最苦最累的差事,亦是有著別的考慮。 主院那一塊,她至今也就只有馮德與周喜這兩個臂膀,那大管事董涼只聽命于太夫人,她完全支使不動,本就處在劣勢,自是不愿再將阿勝安排在緊要的位置上,遣去馬房專管打掃也是一舉數(shù)得。 她原本的計劃是,待過些日子將人搓磨夠了,便隨便尋個錯處出來,仍舊打發(fā)阿勝回田莊,屆時只須向上稟一聲,想太夫人也不會為個馭夫說話。 可是,秦素卻偏偏跟秦莊頭提起了阿勝的救命之恩,且還是在莊頭去向太夫人辭行之前。這個時候點兒拿捏得實在太巧了,若非素知這個外室女不懂事,林氏幾乎以為她是故意的。 得了秦素的提醒,那秦莊頭就算不與太夫人提及,也定然是要去看望阿勝的。若得知立了大功的阿勝未得賞賜不說,竟還被安排了這樣的苦差,秦莊頭會沒有想法?萬一他又跑去跟太夫人求情,太夫人會沒想法? 一念及此,林氏又是一陣氣血翻涌。 好好的安排,如今全因為秦素這不懂規(guī)矩的給亂了套,最可恨的是,這外室女如今還在奉吳老夫人之命靜養(yǎng),林氏一時間也動她不得,真是想想就覺得窩火。 她一面喘著粗氣,一面那眉頭又皺得死緊,面上的恚怒時隱時現(xiàn)。 第042章 葫蘆引 徐嫂輕手輕腳地將笤帚收在一旁,上前輕聲道:“夫人,如今可不是生氣的時候,倒要請夫人快些拿個主意,那個阿勝要調(diào)去何處才好?還有馮管事那里,夫人也要給個說法,免得別人說閑話?!?/br> 聽得此言,林氏心中又是一陣煩悶。 徐嫂之話隱指何人,她再清楚不過。 西院的那兩位夫人,哪一個又是好相與的? 思及此,林氏終是長嘆了一聲,滿腹的怒火亦瞬間熄滅,只覺得滿嘴發(fā)苦,一直苦到了心底里去。 她這個主母實是做得憋屈至極,連扔個東西也要揀軟和無聲的才敢扔,這話說出去,真是連她自己都要笑。 按了按眉心,林氏蹙眉思忖了好久,方有氣無力地道:“罷了,你去告訴馮德,阿勝從今日起便調(diào)去門房,管跟出門和回事。再叫馮德安排妥當些,找個經(jīng)驗老到的帶著他,萬不可使之犯錯,否則又是一場口舌。” “夫人明鑒?!毙焐┕ЬS地說道。 林氏聞言,又是一聲長嘆。 “明鑒又有何用?”她自嘲地笑了笑,唇邊含了一絲苦澀:“我安排得再好,也架不住這東院兒里住了個愛攪事的野人。” “噗哧”一聲,徐嫂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捂嘴道:“哎喲,夫人也會說笑話了,真真是笑死人。這話說得實在是貼切,那樣黑的一個人兒,又生得矮小干癟的,真是……初一見時,我還以為是哪個下人的窮親戚呢,可不就是個野人?!闭f著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林氏被她說得也跟著笑了,點頭咂舌地道:“還是你會說話,那模樣真真是鄉(xiāng)下的土包子一個,怎么就黑成那般模樣?”一面說,她一面也是笑不可抑,與徐嫂直笑了好一會方才止住。 林氏便喝了一口茶,又繼續(xù)方才的話題道:“馮德那里,你便替了我去申斥他幾句,就說……就說他管事不力罷,詳細的該怎么說你自是有數(shù)。再傳我的話,罰他……一個月的月俸。” 終究還是自己這一方受了損,那阿勝去了門房,總叫人心中不舒服。林氏才好轉(zhuǎn)了一些的心情,頃刻間便又低落下來,將身子重重靠向了扶手椅,嘆了一口氣。 見她神情懨懨地,徐嫂心中念頭微轉(zhuǎn),上前輕聲問道:“夫人,那六娘那里,夫人可要……” “罷了罷了,”林氏不待她說完便立起了眉毛,滿臉的不耐煩,“你沒見她如今正千金萬貴著么?我也沒功夫理會她?!?/br> 徐嫂忙垂首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此事會不會是她故意的呢?早不提晚不提,也不來問夫人或老夫人,偏就挑了這么個時候在秦莊頭跟前提,我總覺得……這時機太巧了些?!?/br> 林氏聞言怔了怔,旋即便又搖頭道:“我看不是故意的。若真有心計,這件事就該瞞著人才是。昨晚秦莊頭與阿栗見面,叫那小丫頭帶話過去不是更好?何必非要選在今天當著人的面大喊大叫?真是沒一點樣子?!闭f到后來,她的面上便顯出了幾許嫌惡。 徐嫂想了一想,覺得林氏這話很有道理,便又垂首道:“還是夫人想得明白,我卻忘了秦旺與阿栗是父女?!?/br> 林氏不在意地嗯了一聲,便揮手道:“你快去罷,我這里無事了?!?/br> 徐嫂忙應聲下去了。 林氏獨自在屋枯坐了一刻,便將茶盞又捧了起來。 她自知在阿勝之事上處置得并不好,險些被人捉住痛腳,心下未始沒有幾分懊悔,而再一想到稍后還要去吳老夫人處分說那三卷珍本一事,她更覺胸悶氣促。 說來說去,這一切皆是秦素這不省心的。 林氏決定過會好生在吳老夫人跟前說道說道。珍本既已丟了,秦素便有個保管不力的錯,吳老夫人必會怪罪,到那時,她身為秦素的嫡母,便可以明正言順地罰這個外室女跪祠堂去了。 打定了這個主意,她的面上便又有了笑模樣,一時又想起秦素巴巴地叫人看什么捕鳥陷阱,簡直不成體統(tǒng),果然便是個“野人”,這樣一想,她更覺笑不可抑,獨自在房里悶笑了半晌 若是知曉嫡母心中的想法,秦素可能也要笑出來。 她問秦莊頭的那一堆鄉(xiāng)事村言,其中可是包含著極要緊的內(nèi)容的。 那個捕雀兒的陷阱,便是她與福叔約好的暗號。 她曾與福叔約定,讓他們出莊當晚先去后山,將她設(shè)的小陷阱弄壞,再丟進去幾粒谷子,以示他們二人已經(jīng)安全逃離。 那個小陷阱在連云田莊極為著名,無人不知那是秦六娘親自挖的,不許人亂碰,秦旺還親自跟莊民們打過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