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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是猛地一瞬間，頭疼感驟然加劇，像是有人拿了一柄斧子砍在他的腦仁上，又像是被什么又長又尖的錐子刺穿了。沈明淵猛地疼出了一身冷汗，瞪大了眼睛，而后顫抖著摸清了這可怖的殺意來源。

賀洵。

他連忙關(guān)了金手指，艱難地喘了幾口氣。

就在剛才，賀洵對他的殺意突然攀升到了頂點，毫無預(yù)兆地襲擊了他。

不行，這樣下去，他真的會在傍晚被賀洵殺死的，他必須逃，快點離開這里……賀洵的殺意，已經(jīng)破了他感應(yīng)過的最高紀(jì)錄！

不管這殺意是因為什么突然升級的，總之，被抓到就死定了！

這么想著，沈明淵掐訣變幻了風(fēng)力，他的雙腿還不能行走，但或許可以試試御風(fēng)飛行。

然后就猛然脫力，朝著雪里衰落過去——

沈明淵下意識閉緊雙眼，預(yù)想中的觸感卻未到來，而是倒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身體被那雙手溫柔地打橫抱起，妥帖地放進輪椅之中，接著是一件尚且?guī)еw溫的狐裘披蓋在他的身上，驅(qū)散寒意。

他抬頭，睜開眼，瞧見了一雙寫滿痛苦與擔(dān)憂的眼眸。

“明淵，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

是賀洵。

他本該在另一個地方，代表整個天樞院和姓殷的少谷主會面。

此時此刻，卻單膝跪在他的面前，握著他發(fā)僵的雙手，在最危險的時刻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跟他說話。

單看他此時的神情、言行，是哪怕一絲敵意或鋒芒都無法瞧出的，若非有金手指在身，刺得他腦仁生疼，沈明淵自認(rèn)絕對會被他迷惑輕信，提不起半分的防備之心。

“不，我不是……”

沈明淵馬上反應(yīng)過來，急忙解釋。

我不是想逃跑，我沒有不乖，大佬你別沖動？！

賀洵看起來似乎很難過，眼圈竟有些發(fā)紅，然后朝他伸出手來。

沈明淵剛想閃躲，還未看清發(fā)生了什么，眼前便是一黑。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他看見眼前的兩個數(shù)字，同時從32跳到了33。

第33章.活不過五十章

暴風(fēng)雪持續(xù)了一整天。

沈明淵再次醒來時是在晚上,全身都被白雪覆蓋,因窒息而被憋醒,第一時間喚來了旋風(fēng),為自己挖出了一條可以呼吸的通道。

昏迷前見到的賀洵就像是幻覺，一個身處雪域做的夢境。

來自金手指的頭痛感隨著他的蘇醒而再次襲來,沈明淵簡單檢查了下,發(fā)現(xiàn)賀洵的殺意又恢復(fù)到了原樣，那個穩(wěn)定不動、不多不少的程度。

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身體,因長時間埋在雪中而更加僵硬麻木，沈明淵試著動了動指尖,只覺得一陣刺痛，似乎是凍傷了。

沈明淵拿自己的修為算了算,估摸著從被埋開始，差不多能活三天。

不急了。

相比凍死什么的，還是賀洵比較可怕,尤其在摸不清對方腦子里裝著什么的時候,可怕和危險程度直線飆升。

恨不能掰開對方腦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裝了些什么東西讓他非跟自己過不去。

剛才特想殺了自己,結(jié)果來了以后，就把他弄暈了丟著不管，自己走人了？

那賀大佬你到底是想我死還是不想我死？

沈明淵一邊慢吞吞地刨雪，一邊陷入了深思,然后就感覺自己脖子有點不對勁,一碰就疼。挖出一片冰塊削成鏡子瞧了瞧,隱約在那個‘項圈’上方，瞧見了一圈青黑的印記。

這好像，是，被人掐出來的？

掐他的人是誰不言而喻，應(yīng)當(dāng)就是昏迷前看到的賀洵，然而，有某種原因促使他在殺意最旺盛的時候，沒有做到最后一步。

想殺，又中途收手，不再殺了，又把他扔在雪地里自生自滅，看他不順眼，卻又待他細(xì)心溫柔……一系列的作為，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自相矛盾。

沈明淵細(xì)細(xì)回想了賀洵的人設(shè)，隱隱猜測到，能讓賀洵糾結(jié)到這個程度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理智判斷和私人情`欲的矛盾。

一個以圣人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追求絕對的理性，長年以來都追求者滅人欲的賀洵，在他的眼里，沖動、自私、感情，是比洪水猛獸更需要避諱的東西。

他也的確做了許多正義之舉，在整個元一大陸上，很難說有哪個勢力從未受過他的恩惠。就連被視為歪門邪道的異人谷，都曾在被冤枉污蔑之時，借賀洵的口得以洗清冤屈，自此老谷主就單方面將賀洵視為朋友。

在賀洵的一生里，曾三次因理智和私情矛盾而痛苦過。

第一次是對他的生父，賀老一生都流連花叢，渣了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的男男女女，是個渣男、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另一方面，卻是個奇門遁甲方面的絕世奇才，對世間的種種機關(guān)迷陣貢獻巨大。

賀老不死，賀洵的生母無法瞑目，他自己也日日恨著身上的另一半骯臟血液，賀老若死，則是這世界的遺憾，那些絕學(xué)便要失傳。

第二次是對他同父異母的meimei，他唯一的親情溫暖便是從她身上得到，最終卻與meimei陌路，親眼看著她為恨而活，走向邪魔外道、為禍?zhǔn)篱g的不歸路，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第三次是原著中的劇情，因窺天鏡而起，他為了毀掉窺天鏡、還世間太平而將其奪來，到手后，卻猛然發(fā)覺自己不舍得將其毀去了——他明明可以借助窺天鏡做到更多事。

如今，沈明淵自己卻成了另一個讓賀洵矛盾、猶豫不決的原因。

這樣看來，賀洵想殺自己，應(yīng)當(dāng)不是因為恨他。

從金手指給出的信息來看，那些平穩(wěn)、低而堅定的微小殺意，應(yīng)當(dāng)是出于理智的判斷——他是一個背叛家族的白眼狼，帶著引人爭奪的法寶來到江湖的惡人，是能夠表面上與秦門主情投意合、一轉(zhuǎn)眼卻將人出賣的小人——這樣一個反派，的確是死有余辜。

像這樣的反派，賀洵在替天行道時處置過不少。

更多時候，則是輪不到他來出手，天底下的惡人反派何其多，賀洵做的，更多是瞧見這類人落難、有生命危險時置之不理，放任其自生自滅，如果落難的是仁善之輩、或是對天下有價值的人，則會不計回報的出手相救。

而其他人對他的殺意，則更多是出于感性層面的沖動、恨意之類，所以會隨著心緒起伏，極不穩(wěn)定。

那么，賀洵既然沒有理由恨他，出于理智判斷的殺意也不應(yīng)有突然的起伏——窺天鏡還沒到手、提前殺他并不合適，那昏迷前他感受到的強烈殺意，就是另有原因了。

總不能是因為這幾天太腎虛了，就覺得他是藍(lán)顏禍水，殺了他就能繼續(xù)做滅人欲的圣人了吧？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