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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周翡還有一耳沒一耳的聽,直到謝允指著一家胭脂鋪說道:“你看那不起眼的小鋪,取名叫做‘二十四橋’,也是有一段故事,據(jù)說兩百年前,有一位流落風塵的絕色美人,一曲二十四橋名動天下,后來紅顏漸枯,終于妥協(xié)于塵世,被一個富戶出錢贖了去,臨走前,她在這里吹了一宿的簫,后來人有感于此事,便在此專賣胭脂,以簫聲為名,取意‘浮生若夢,紅顏不老’?!?/br> 周翡:“……” 謝允搖頭晃腦地嘆道:“好好的小美人變成了大美人,還是不解風情?!?/br> 周翡無言以對片刻,涼涼地說道:“……是???我還以為那家‘二十四橋’是我們寨中暗樁?!?/br> 謝允胡亂杜撰被人家當場戳穿,居然一點也不尷尬,反而負手笑道:“嘖,當年有個人在自家門口,連門都不知道怎么進,一路說了三十二個蜀中典故,二十八個是自己編的……” 他話沒說完,人已經(jīng)一陣清風一般從人群中飛掠而出,過無痕好似猶勝當年,一條踩著青石板四處溜達的小狗驚疑不定地抬起頭四下看,卻連影子都沒捕捉到。周翡雖然沒有他與清風合而為一的絕頂輕功,卻也竟然不怎么費力地跟了上來。 謝允的腳步落在河邊一處小酒樓旁邊,立在橋頭,水間霧氣白茫茫地包圍在他身邊,謝允從地上撿起一枚小石子,精準無比地彈入掛著燈籠的窗欞里,繼而沖周翡招招手,憑空躍起,靈巧地一點周圍的桂花樹,濃烈的香“呼啦”一下散落出來,他飄飄悠悠地落到了三層的屋頂上,那屋頂上竟有個“雅間”,隔出一小片地方,桌椅板凳俱全,只可惜沒有梯子,輕功但凡有點不夠用,上去便不容易。 謝允探頭對周翡說道:“上來,留神不要……” 他話沒說完,周翡已經(jīng)利索地落在了他身后:“不要什么?” “……不要碰響下層屋頂上的鈴鐺,不然他們不給你上酒。”謝允頓了頓,才緩緩將自己的話音補全,輕聲道,“陳師叔說你一日千里,連林夫子都怕了你,我先開始還以為他是溢美,現(xiàn)在看來,我也要怕了你了?!?/br> 這時,屋頂雅間中“嘎吱”一聲響,那桌下的木板竟從下面推開了,一個三層高的食盒從桌子底下冒出頭來,接著是一小壺酒。 謝允自己上前,將酒菜端上桌,沖周翡道:“這就是金陵最好的酒樓,請?!?/br> 周翡卻沒動,臉上隱約的一點笑容淡了:“我找到齊門禁地,見呂國師舊跡,陰差陽錯明白了枯榮真氣的要訣,但是……” 一個酒杯忽然飛過來,打斷了周翡的話,她下意識地一手抄住,連一滴也沒灑,周翡愣了愣,只覺一股帶著些許寒意的酒香撲面而來。 “良辰美景,”謝允壓低聲音道,“說這些煞風景的,你是不是找罰?” 周翡帶著幾分迷茫抬起頭,謝允與她目光一碰,突然抬手捂住心口,扼腕道:“人生多遺恨哪,恨桂花濃、良夜短、牡丹無香、花雕難醉,擾我三年清夢的大美人就在面前,娶不到,嘖,生有何歡?” 周翡:“……” 謝允又驀地回頭沖她擠擠眼道:“要是美人肯親我一下,我就能瞑目了?!?/br> 周翡:“……你是不是想從屋頂上滾下去?” 謝允大笑:“頭朝下?不行,不雅?!?/br> 他說著,將周翡拉入座中,沒型沒款地翹起長腿,放在“屋頂雅間”的木梁上,遠處畫舫已經(jīng)開了起來,在波光中隱約傳來笙歌,他瞇著眼睛望去,握在手里的杯中酒轉眼凍出了霜,好一會,才說道:“方才是說笑的,能耽誤你三年,我已經(jīng)能笑傲九泉了?!?/br> 周翡眼睛里有水光一閃而過,隨即她嗤笑道:“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沒你我就不過這三年了?” 謝允道:“沒有我,你不必和武曲對上,不必去什么九死一生的齊門禁地……” 周翡一本正經(jīng)地接道:“是啊,也不必想練成腳踩北斗的蓋世神功?!?/br> 謝允啞然片刻,訝異地回頭望向她:“我天,這么不要臉,真有我年輕時候的風采!” 周翡無聲地笑起來。 這時,水面上不知是誰吃飽撐的,無年無節(jié),卻在水上放了一把細碎的小煙花,頃刻照亮了一片,謝允被那亮光驚擾,略一偏頭,卻覺得一股極淺淡、而又略帶著一點少女氣息的甜味飛快地靠過來,嘴唇上好似被一片羽毛掃過。 謝允呼吸倏地一滯,呆住了。 第163章 迷霧 有好一會,兩人誰都沒吭聲,江風盤旋在屋頂,四下靜謐得仿佛只剩下水聲。 方才那艘畫舫已經(jīng)游走了,而謝允依然愣愣地盯著黑黢黢的水面,好似那里正打算要開出一朵轉瞬枯榮的曇花。 周翡一不小心,自己把一整壺酒都喝完了,直到壺里一滴也倒不出了,她方才發(fā)現(xiàn)一點味道也沒嘗出來,這壺美酒喝得好似飲驢,純粹是浪費了店家一番心思。 她突然覺得尷尬得很,“騰”一下站了起來,謝允卻仿佛耳朵上生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除非正在遭人追殺,否則謝允臉上鮮少能看見這樣正色到深沉的表情,大約是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頗多尷尬,不好太過認真,便只有一只玩世不恭下去,以期讓自己和別人都能好受一點。 他手指扣得很緊,指尖竟有些發(fā)白,聲音發(fā)緊地問道:“你有什么打算?” 周翡其實很想自欺欺人地說一句“我會在金陵陪住一陣子”,可她也知道,謝允問的并不是她眼下的打算,而是他死之后。 她有心回避,有心裝傻,可是看見他那雙倒映著微光的清澈目光,便終于還是咬緊牙,艱難地調轉目光,直面丑陋的真相。 “我不知道,”好一會,周翡才道,“可能要看看我爹有沒有什么差遣,倘若沒有,北斗那兩顆人頭我是一定要取回來的。等清了這些舊恩怨,我可能會回四十八寨,幫楚楚整理那些失傳的東西,需要的時候再給寨中當個打手,然后……然后也許就天下太平了吧?” “嗯,”謝允嘴角露出了一點奇特的微笑,“前人已經(jīng)把路鋪好了,還有什么好不太平的?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周翡看著他,覺得他除了消瘦,那模樣與八年前他初到四十八寨、在一片牽機中走轉騰挪的時候幾乎沒怎么變過,他好像一個已經(jīng)被短暫的光陰與過多的經(jīng)歷定了型的人。 謝允無理取鬧地沖她笑道:“我想求你嫁一個短命的丈夫,這樣二十年以后,我還能再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