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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有匪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86

分卷閱讀286

    嘆道,“叫二位見笑了?!?/br>
    沈天樞端著一碗涼水,腚下如有千斤,坐著沒動。

    童開陽可不敢像他一樣拿大,連忙迎了上去,將曹寧讓進里間。

    曹寧拖著一條傷腿,擺手謝絕攙扶,道聲“叨擾”,便一步一挪地進了沈天樞的書房。

    沈天樞瞥了他一眼,不十分客氣地說道:“你四肢負擔(dān)本就比尋常人重,功夫又稀松平常,此番腿上傷筋動骨,之后又接連奔波,氣血凝滯不通,我看往后也未必能恢復(fù),說不定得瘸著走了?!?/br>
    曹寧神色不變,笑道:“沈先生,一個人倘若長成我這模樣,多一條少一條瘸腿也沒什么影響?!?/br>
    童開陽怕沈天樞又出言不遜,忙插話道:“王爺何以獨自上路,既然已脫險,為何不回朝?”

    “我皇兄早想收我的兵權(quán),一直沒有由頭,好不容易逮著這么個機會,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曹寧坐下,舊木頭椅子“嘎吱”一聲響,他自嘲一笑,又道,“這回我自己落人口實,沒什么好說的。我這些年多少攢了點人,倉皇敗退時沒來得及與他們交代好,皇上必然差遣不動他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想必更是惱我,一旦我露面,除了獲罪革職軟禁京城,沒別的下場了——這倒也沒什么,只是皇上手中那些所謂的‘可用之將’,多不過趙括之流,任他胡鬧下去,恐怕……”

    童開陽聽他這話音不對,有點大敵當(dāng)前仍要兄弟鬩于墻的意思,當(dāng)下沒敢接茬,拿眼角瞥沈天樞,卻見那北斗之首卻依然捧著碗破涼水端坐,無動于衷。

    書房內(nèi)一時冷場,曹寧也沒有動怒,他頓了頓,探手如懷中,取出一枚磨掉了一角的私印,放在桌上。

    那小印上面刻著“四海賓服”四個字,很有些年頭了,印章上頭的龍紋被人把玩過無數(shù)次,摩得油光锃亮。

    沈天樞見了那印章,臉色卻忽然變了。

    “此物乃是先父皇尚未稱帝時所刻,后來組建北斗,便將此物當(dāng)做號令。”曹寧盯著沈天樞,一字一頓道,“不錯,父皇將一切都留給了我大哥,只將這枚印給了我?!?/br>
    曹仲昆死的時候,北斗七人已去其三,剩下巨門、破軍與武曲都有官職在身,已經(jīng)不受這枚上不得臺面的私印約束,受此影響的,實際只有一個不愛管閑事的沈天樞。

    沈天樞性情孤僻,雖武功高強,卻未必肯介入他們曹氏兄弟間的紛爭,著實沒什么用。曹仲昆留下他給曹寧,大約只是想著再怎么不待見,也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保住曹寧一命罷了。

    沈天樞的目光在那小印上停留了片刻,問道:“你要我替你殺你大哥?”

    曹寧笑道:“我就算再傻,也知道沈先生絕不會做出如此忤逆父皇心愿的事,何況外敵當(dāng)前,我也沒有那么喪心病狂?!?/br>
    沈天樞臉色略微好看了一些,想了想,又問道:“那么難道你是要從千軍萬馬中取來周存首級?”

    曹寧搖搖頭:“且不說此舉能不能成功,就算能殺,如今南朝趙氏也已經(jīng)做大,沒有周存,還有聞煜,還有別人,運道一旦逆轉(zhuǎn),便不是殺一兩個人能止住頹勢的。”

    沈天樞微微往后一仰,等著曹寧下文。

    曹寧將聲音壓得很低,一字一頓道:“沈先生,還記得當(dāng)年李氏刺殺我父皇的事嗎?”

    金陵。

    周翡久聞南都大名,卻沒有親自來過,郊外有不少秋游的人,四處是曲水潺潺,沉淀著一股悠久的繁華,路卻彎彎繞繞的不大好找,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天,方才大致分清了東南西北。

    周以棠在南都是有府邸的,只是周翡在廬州暗樁突然接到同名大師的來信,這才臨時改道金陵,來不及同周以棠打招呼了,便也不想麻煩他,直接在四十八寨的金陵暗樁落腳。

    金陵暗樁是家脂粉鋪子,每日來來回回香風(fēng)飄渺,幾個師兄在此地待久了,說話都是一水的輕聲細語,完全看不出一點江湖草莽氣,自己都笑談南都溫柔鄉(xiāng)太過消磨志氣。

    想來那建元皇帝在這種地方錦衣玉食地過了幾十年,居然還是一門心思地搞風(fēng)搞雨,念念不忘地收復(fù)河山,可見此人確乎是個縱橫天下的人物。

    周翡打聽到了“端王府”的位置,便仗著自己輕功卓絕,進去里里外外地巡視了幾圈,見趙淵做戲做全套,已經(jīng)派人將王府的宅邸與花園都休整一新,每天都有新的仆從送來,看家護院的、休整院落的……還有一大幫環(huán)肥燕瘦的美貌侍女,很像那么回事。

    但此間主人卻一直不見蹤影。

    周翡當(dāng)了好幾天梁上君子,白天在王府游蕩,夜里回暗樁,始終沒等到謝允,便不由得有些煩躁,不免將事情往壞處想,她一會懷疑謝允能不能經(jīng)得住長途跋涉,一會懷疑他那心機深沉的皇叔對他不好,有一次半夜醒來,周翡恍惚間竟不知從哪升起一個念頭——謝允會不會已經(jīng)死了?

    甜膩的胭脂香從窗外順著夜風(fēng)吹進來,撥動墻角屋檐處的鈴鐺,與后院里石橋下面流水的聲音混在一起,本身便像是一場夢。

    周翡呆坐良久,激靈一下回過神來,心里說不上撕心裂肺的難受,只是好似堵了一塊石頭,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她實在躺不下去,便悄無聲息地草草攏了一把頭發(fā),從窗口一躍而出,輕飄飄地上了屋頂,往端王府的方向而去。

    周翡本想在王府最氣派的那間屋子房頂上坐一會,誰知這一去,卻遠遠見到端王府燈火通明。

    她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輕車熟路地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居高臨下望去,見一幫風(fēng)塵仆仆的侍衛(wèi)趕著車馬進門,前腳剛到,流水似的賞賜便隨之而來,宮燈飄動,整條街都被驚動了,紛紛派出仆從,伸著脖子往端王府那空了十多年的鬼宅張望。

    忽然,周翡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下車來——正是她從童開陽手中揪下來的劉大統(tǒng)領(lǐng)。

    不少人圍上前去同他說話,那劉有良在北朝王宮中做了多年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應(yīng)付這等小場面自然是游刃有余,雖然話不多,但一露面就鎮(zhèn)住了亂糟糟的場面,很快將王府指點得井井有條起來。

    劉有良受蓬萊散仙那三位老前輩之托,沿途照顧謝允,忙到了后半夜,才在端王府安頓下來,總算能在天亮之前略微休息一會,誰知他才剛一進屋,心里便無端一悸。

    他在童開陽眼皮底下從舊都一路逃到濟南,全靠這點直覺救命,劉有良有些混沌的腦子里涌上一層涼意,一把抓住自己腰間佩劍。

    然而還不待他開口喝問,便聽身后有人彬彬有禮地敲了幾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