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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為攏,梳起頭來。 吳楚楚在門口愣了一會,坐在又臟又舊的門檻上,心想這些江湖人,正也好、邪也好,真是一個比一個任性,一個比一個能捅婁子,閉眼喝酒,睜眼殺人,一個個無法無天的,“以武犯禁”說得一點也不錯,真是一幫好不麻煩的家伙。 可她此時卻恨不能自己是個貧苦出身的流浪兒,被哪個門派撿了去,深山中十年磨一劍,然后攜霜刃與無雙絕技入世,倘若世道安樂,便千里獨行,看遍天涯海角,倘若世道不好,便殺出一條血路,落下一句“我且恭候君自來”,飄然遁世而去……那該有多么瀟灑快意? 周翡在老仆婦銅盆落地的一瞬間,驀地想起那熟悉的第四頁是什么東西——那正是當(dāng)日在山谷中,老道士沖霄子提點她的蜉蝣陣步法! 書上的頓點與短豎分別代表向前和向后,筆畫有的鋒利如出鞘之劍,有的圓潤如回旋之雪,包含了千萬般變化。 那一戰(zhàn)周翡印象極深,她是怎么被圍住的,怎么破出包圍圈,怎么繞石而走,以一敵多,頃刻歷歷在目地在腦子里閃了一遍。 她顧不上去追究老仆婦砸了個什么鍋碗瓢盆,便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因為有了親自演練過的基礎(chǔ),后面的陣法極容易看懂,她一路翻了半本過去,不由深陷其中,自動比照著那日山谷的對手,在腦子里演練起來。 這樣一來,就算她的內(nèi)力被封住,刀法總還沒忘,只要她內(nèi)傷好了、行動能如常,萬一真遇上什么圍追堵截,也不至于落到太被動的境地。 蜉蝣陣一共八頁,正對應(yīng)太極八卦,而第八頁之后的字跡簡直不能看了,除了頓點和豎,連長短橫也跟著上躥下跳。 蜉蝣陣只有八段,后面半本顯然不是了。 是刀法?劍法?還是拳掌? 蜉蝣陣只是一套陣法,雖然萬變有宗,但使破雪刀的人和使枯榮手的人,即便用同一套“蜉蝣陣”,無論效果還是方法肯定都不一樣,里頭千種變化,不必都寫在紙面,靠修習(xí)者自己領(lǐng)悟就是,一點一豎提綱挈領(lǐng)地畫一畫足夠了。 但陣法可以寫意,招式可就很難用幾條橫道來說清楚了。 那么……難不成是某種內(nèi)功? 如果是內(nèi)功,長短橫豎很可能代表經(jīng)脈走向,那么頓點代表……xue位? 奇經(jīng)八脈周身大xue等,都是入門的時候就要背熟的,周翡念頭一閃,已經(jīng)認(rèn)出頭一張圖上畫的像是“風(fēng)府”經(jīng)“靈臺”入“命關(guān)”一線,后面怎樣,待她要看時,發(fā)現(xiàn)缺了一塊,不知是不是被蟲啃了。 周翡微微一愣,登時從方才近乎入定的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隨后出了一身冷汗——她一直陷在酣暢淋漓的蜉蝣陣?yán)?,太過全神貫注,剛才下意識地照著那圖譜調(diào)動了本不該妄動的真氣。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段九娘加在她身上的禁制松了,周翡居然感覺到了一點微弱的內(nèi)息,但很奇怪的是,這一點真氣沒頭沒尾地流過去,卻并不疼,反而對她一身的內(nèi)傷有一點舒緩作用似的。 倘若此地還能有一個靠譜的長輩,周翡肯定會就此停下,先請教明白再說……可惜這里最靠譜的就是她本人。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左思右想了半晌,想不出這里面有什么道理,便暗暗提醒自己:“謹(jǐn)慎一點,弄錯了不是玩的,千萬不能沖動,千萬不能……我就小小的試一試能怎么樣?反正照這么下去,不是被困死在華容,就是為了活命被那瘋婆子廢了武功,不可能再嚴(yán)重了?!?/br> 周翡只用了三言兩語,對自己的規(guī)勸就宣告失敗。 她在牽機叢中長大,骨子里就有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闖禍精潛質(zhì),只是大部分情況下,勉強還能用理智權(quán)衡一下大局,以免禍及他人。 眼下,大局小局都成了死局,她便干脆破罐子破摔。手上這本神秘的舊書越發(fā)成了吊著毛驢的胡蘿卜,周翡膽大起來能包天,一旦下了決定,便放下顧忌,全心全意地翻閱起后半部分藏在道德經(jīng)里的圖譜。 奇怪的是,每一頁行至最后,不是被蟲一塊,就是寫書的人寫錯字,用一團墨跡勾去,而真氣在經(jīng)脈中運行流動,本是個循環(huán),中斷或走岔都是十分危險的,可按著這書上的古怪功法,中斷后,那一點微弱的真氣卻好似小溪流水似的,溫潤無聲地散入四肢百骸,一遍一遍地沖刷著她身上的明傷暗傷。 所以中斷也是這套功法的一部分? 周翡心中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不小心沉浸了進(jìn)去,被段九娘封住的氣?!俺榻z”似的不斷將微弱的真氣往外抽去,潛移默化地將她身上原本掐成一團的兩股真氣都化成了溫水,敵我不便地蠶食鯨吞。 這過程漫長得很,吳楚楚險些將窗欞扒漏了,周翡卻仍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周身的關(guān)節(jié)好像銹住了,眼看一天一宿過去,平素里無人問津的小院來了兩次人,問大少爺走了沒有,都被老仆婦打發(fā)了。 好在,這會外面亂得不行,丟了個祝寶山,一時也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原來沈天樞走了以后,那仇天璣便打起主意,打算要挨家挨戶搜查,所有流民一概統(tǒng)一關(guān)押,三個月內(nèi)接觸過外人的百姓全部要登記在冊,凡是有隱瞞的,左鄰右舍一概連坐獲罪——逼迫他們互相舉報。 仇天璣自以為這樣一來能甕中捉鱉,誰知轟轟烈烈的“掘地三尺”還沒開始,便有屬下在夜間巡城的時候神秘失蹤,尸身都找不到。 仇天璣不相信四十八寨的“老狐貍”敢在這么個風(fēng)口浪尖上冒頭,晚間親自出來巡城,那神秘人物再次出現(xiàn),他一聲長哨,指揮著獵鷹沖上去,來人竟是個意料之外的高手,竟從他眼皮底下逃脫了,可是祿存星何等眼力?只驚鴻一瞥,他就發(fā)現(xiàn),那人正是本該“公干”離開的沈天樞。 仇天璣大驚,立刻派人出城查看,果然發(fā)現(xiàn)了貪狼的人留下的眼線和暗樁。 仇天璣氣得掀翻了一張桌子,跳腳大罵道:“姓沈的癆病鬼,我就知道他陰魂不散!先前就放著霍家堡不管,跑來跟我爭功,你來助拳,好,我沒攔著,你是老大,見面分一半就分一半,我認(rèn)吃了這虧!可這老王八來說了兩句風(fēng)涼話,眼看對方扎手,居然見煙就卷,想讓我在前面沖鋒陷陣,他在后面坐收漁利!“他那幾只老鷹都嚇得飛到院里,一個個把腦袋藏在翅膀底下假裝自己是鵪鶉。 他手下的黑衣人全在裝死,聽著仇天璣將沈天樞祖宗八代拉出來鞭了一回尸,等他罵夠了,一個祿存的黑衣人才上前問道:“大人,怎么辦?” 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