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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臉。“只要應付過這一時,以后是沿用舊印,還是重刻新璽……”——那還不是皇帝紅口白牙一句話的事?賀焱忙把話接過去:“只是……急切之間,上哪去找一塊質地大小相同的玉……”丹青低著頭,保持沉默。照月看一眼丹青,覺得他心里知道,然而不肯說。略一思量,當即想到了。“當初鄧硯山為太祖刻玉璽,是皇璽和后印一對……”大家都想起典故中的這個細節(jié)來。太祖元武帝三十二歲開國登基,此時成親已有十余年,立發(fā)妻晏氏為后。那方和皇帝玉璽一般規(guī)模的皇后寶印,就是為她刻的。晏皇后本是名門世家之女,敏秀端慧,知書達禮,于亂世中慧眼識英雄,帶著大批妝奩嫁給了尚在動蕩掙扎沉浮不定的元武帝。此后晏氏便成為名副其實的賢內助,與丈夫一路扶持,不離不棄,堅韌聰敏,膽色過人??梢哉f,元武帝能成為一代開國之君,這位結發(fā)之妻實實在在功不可沒。只可惜,十余年輾轉流離的征戰(zhàn)生涯,奪走了她的孩子,摧毀了她的健康。成為皇后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殞,撒手人寰,芳齡不過二十九歲。元武帝于是虛后宮主位十年,直到四十三歲才重新立后。兩個兒子趙煥和趙煒都是這之后生的。晏皇后的故事,是錦夏朝開國傳奇中最叫人蕩氣回腸的一個,朝野上下無不知聞。曾經還有好事的文人才子把它編成了彈詞傳唱不衰。不過后來因為新皇后十分不喜,施了點威壓,也就慢慢沒有人唱了。——既然是后印,那就應該在現(xiàn)任皇后手里。賀焱微微皺眉:“殿下,文皇后那里……”麻煩啊,這個敏感時期去討要皇后寶印,必定引起對方驚疑——別的不說,光是懸個梁吞個金就夠你看了。承安仿佛想起什么遙遠的往事,緩緩道:“這方印……不在文皇后那里?!?/br>承安的母親死得早,父親繼承皇位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世,并沒有機會執(zhí)掌這方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皇后寶印。趙煒即位之后,這方印就到了鳳貞皇后手里。算起來,鳳貞是趙煒隔了一層的表妹,是趙煒母親戚貴妃姑姑家的孫女兒。鳳家乃源遠流長的名門望族,曾在前朝末期的戰(zhàn)亂中割據(jù)一方,不過很早就看清了形勢,投到元武帝麾下。本朝立國之后,自然接著欣欣向榮。當年十九歲的趙煒,在一次皇室擴大聚會上,見到了十四歲的鳳貞,驚為天人,從此念念不忘。多方設法,終于求得元武帝向鳳家提親,娶了她為妃。少年夫妻,郎才女貌,自是諸多甜蜜。趙煒二十三歲繼承皇位,毫無疑問,立鳳貞為后。遺憾的是,兩人成親多年,卻只有兩個女兒。趙煒做了皇帝之后,子嗣問題日益突出,后宮漸漸充實起來。再加上鳳家在朝中影響越來越大,趙煒動用各種手段打壓,帝后之間早年恩愛終于一點點消磨殆盡。鳳貞冰雪聰明,心中凄苦難言。生下大皇子承烈后,身體每況愈下,沒熬幾年就死了。鳳貞死后,趙煒直接把寶印供在太廟里她的牌位前,并沒有交給文皇后。承安幼年喪母,時時得鳳貞照應,對這位美若天仙,溫婉可親的嬸娘有著極深的感情,故此承烈的事情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當年鳳貞皇后的葬禮,承安曾全程參與,所以很清楚皇后寶印的下落。事已至此,雖然對死者不敬,也只好借來用一用了。“趙讓,跟我去一趟太廟吧。”承安轉頭又對賀焱道:“有人問起,就說我去太廟祈禱,祈求列祖列宗保佑皇上早日康復?!薄铏C把寶印從牌位前的盒子里拿走就是了。這種時候,誰也不會留意這個。承安領著趙讓出去了。宮門啟處,帶起一陣涼風。丹青松了一口氣,慢慢坐下。還好還好,只是去太廟。從一個死人牌位前拿走寶印,總比去找皇后逼問索取好得多了。雖然心里十分清楚,權利的斗爭中,血腥無處不在,可是——不要讓我看見??v然此時處境萬般不得已,可是……只要這件事有我參與,便難辭其咎。丹青把頭埋在臂彎里,合上眼睛。——畫張畫,害死一個皇帝;刻方印,再害死一個皇后……我受不了。與任何理由無關,我只是……無法忍受。不過一個時辰,承安和趙讓回來了。解開包裹的絲帕,皇后寶印和皇帝玉璽并置在案上。兩方印大小、玉質一般無二,不同的是,皇后印上雕雙鳳朝陽紐,側面分刻“鳳凰、青鸞、金烏、仙鶴”四神鳥。翻過來,八個陰文篆字:“純仁定慧,福祚綿長”。兩方印放在一塊,顯出一種天造地設的和諧之美。它們本是一體,只不過被兩個人各執(zhí)一端。當初決定刻印的人,不知傾注了多少深情和心意。然而天命不測,人心難守。又有誰能夠真的堅貞似玉?更何況并排站在巔峰的兩個人,誰能保證一定齊步向前,攜手并進?——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真可惜……”丹青喃喃念叨。時也命也,再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親手毀掉一件集造化之美、人力之工的藝術珍品。如此一來,那代表著無上權威的帝王玉璽,這代表著堅貞不貳的皇后寶印,一并殘損。它們不是兩塊石頭那么簡單,是一番宏愿,一個傳奇,一種理想。不過——遺憾歸遺憾,難過是難過,丹青心里并沒有猶豫。無論如何,讓它受損,總比讓它沾染鮮血要好得多。忖度一番,轉頭沖趙讓道:“有勞大人?!?/br>趙讓點點頭,走到殿外,向侍衛(wèi)借來一把單刀。“請大人削去三分?!?/br>趙讓站定。提刀,凝神,左臂輕揮,肘腕微動,刀刃無聲無息的切入玉石。“啪?!币宦曒p響,寶印刻著印文的部分整片倒在案上,厚度不多不少,正好三分。趙讓把刀還回去。丹青低頭看看,案上連一絲刀痕都沒有。玉石的橫切面光滑平整,比磨出來的效果還好。從皇后寶印上削下來的那片白玉,因多年使用,正面沾染了印泥,一片濃淡相間的朱紅色。字深兩分有余,在三分厚的玉片上,幾欲鏤空。紅白相襯之下,竟似美人肌膚里滲出血絲來。一時趙讓回來,丹青道:“還得勞煩大人,把切下來的部分也處理了?!?/br>趙讓將玉片放在手心,雙手合掌,默運玄功。剎那間,“純仁定慧”也好,“福祚綿長”也好,統(tǒng)統(tǒng)化為碎屑齏粉,飄飄灑灑,隨風而去。“咱們這就開工吧?!钡で嘈涫制鹕怼U沼扒邦^引路,照月捧著兩方印章和那些碎片,往對面的東配殿走去。原本承安帶著照影幾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