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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重道:“丹青,沒準(zhǔn)——讓你說中了?!?/br>聽到屋里一個溫和醇厚的聲音說“進(jìn)來”,丹青跟在海西棠身后,一顆心“咚咚”如滾雷不息。是舅舅啊!之前聽舒至純說起洪娥,丹青心里就有無盡的欣喜和遺憾,形勢所迫,竟不能和堂姐見上一面。而現(xiàn)在,又一個血脈至親近在眼前,丹青由衷覺得,上天待自己實(shí)在不薄。推開門,坐在桌邊的人放下手里的筆,抬起頭沖他們微微一笑:“西棠,怎么才到?害我等你好幾天?!?/br>那是一張清逸秀致的臉,一時看不出年紀(jì),仿佛三十上下,又仿佛四十上下。和自己徒弟說話完全是一副平輩論交的口吻,還帶一點(diǎn)撒嬌的味道。奇怪的是,這種姿態(tài)由他做來,居然十分親切自然。“這個就是丹青吧?”海懷山笑問。心里卻道:奇怪,這孩子見到我怎么這副表情?不過,看他的樣子,還真有幾分眼熟……海西棠把激動得滿眼淚花的丹青推到師傅面前:“師傅,丹青最初的本名,叫做洪成璧,他的母親姓屈?!?/br>丹青“哇”的一聲哭出來,抽抽噎噎地說:“我娘是屈海苓,有一個舅舅……叫做屈海寰……”海懷山猛然站起來,把丹青拉到面前細(xì)細(xì)端詳,紅了眼圈道:“你父親是洪一凡,你還有個jiejie……對不對?”說著,把丹青摟到懷中,“好孩子,別哭了,舅舅在這兒呢……”一邊說,自己一邊掉眼淚。海西棠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淚人兒,替他們高興得心酸。從他的角度看去,兩個人氣質(zhì)迥異,可是那精致的眉眼,竟有五分相似。若是早些察覺……三年前就該相認(rèn)啊。好容易收了淚,丹青抱著海懷山不松手:“舅舅,舅舅,舅舅……”唉,這可憐的孩子,多少年未曾享受過親情……海懷山輕輕拍著他的背,滿心都是舐犢之愛。“你也知道,屈海寰這個名字,我是再不會用了。那么你呢,舅舅也叫你丹青好不好?”“好?!?/br>至親重逢,都已經(jīng)改名換姓。江山不能依舊,人事面目全非。喜悅之中,無限蒼涼。沒有驚動別人,海懷山領(lǐng)著丹青悄悄去屈氏墓地給外公外婆磕頭上香。“……我離家的時候,你jiejie才一歲。再回來,老頭子老太太都被我氣死了……你們一家子也不知去向。后來在江湖上聽說了蜀州洪家的事,前去打聽,都說男丁沒留活口……天可憐見,竟然還能找到你……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br>丹青壯起膽子問道:“當(dāng)初和舅舅在一起的人……”“死了?!?/br>???!丹青一下子蒙了。小時候,舅舅是外祖家的禁忌話題??墒窃竭@樣,越有人感興趣,總能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傳言:十六歲的世家公子、美麗少年,無意中救下縱橫一方的江湖豪客,從此福禍與共,生死相隨……“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江湖子弟江湖老,埋骨何必是故鄉(xiāng)?他是江湖人,死在刀劍下,意料中事。”——多少年了,終于可以這樣平靜的說出口。心中猶自恨恨:你走得那么痛快,那么英雄,把我一個人孤零零扔在險惡江湖。這口怨氣,至死難消。“舅舅……”丹青心中大慟。相愛卻不得相守。曾經(jīng)那樣轟轟烈烈的愛情傳奇,原來也是這般黯然了結(jié)。池陰事了,丹青跟著舅舅北上入豫州,再轉(zhuǎn)向西進(jìn)入雍州,往他隱居的試筆山行去。一路上,海氏師徒把丹青照顧得無微不至。海懷山親情泛濫,簡直不知如何疼愛才好。在神醫(yī)的親自調(diào)理之下,丹青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心情也振作不少。海懷山也曾問過,當(dāng)日為了什么事情要易容逃命。丹青笑笑:“已經(jīng)沒事了?!焙焉街麕熼T隱秘極多,規(guī)矩很嚴(yán),也不再追問,只是吆喝海西棠忙東忙西。丹青這才知道,人前風(fēng)光無限的西棠大哥有這樣的勞碌命。西棠道:“你現(xiàn)在明白我為什么愛你師兄愛到骨頭里了吧?遇見他我才曉得,原來世上還真有氣質(zhì)深沉的美人?!?/br>丹青抿嘴樂。也要西棠大哥這樣金玉其外,無賴其中的人物,才吃得住外柔內(nèi)剛的水墨師兄。迤邐行來,漸入盛夏。走到試筆山下,暑氣盡消。只見峰巒疊嶂,郁郁蔥蔥,并不十分險峻,然而姿態(tài)秀麗,變化多端,令人神往。說是隱居,海懷山住的地方其實(shí)離山下村莊并不遠(yuǎn)。很多人見到他,都又驚又喜的上來打招呼:“懷山先生回來了?”“這次游歷怎的走了這長時間?幸虧小陶小瓦醫(yī)術(shù)不錯,要不這十里八村還不得想死您!……”看著這些淳樸的笑臉,穿過雞犬相聞,人煙稠密的村莊,丹青長久以來緊繃的心忽然真正放松下來。沿著青石臺階慢慢朝山上走,一路鳥獸作伴,花木相迎,草廬一角在半山腰若隱若現(xiàn)。丹青想,不如在這里多住些日子,反正舅舅已經(jīng)想辦法通知了東家。抬首望,碧空紅日,青山白云。站定了,猛吸一口氣,沖著山谷放聲長嘯:“啊——”對面山上卻忽然響起女孩子的歌聲:“哎——江水長來碧山青,郎唱山歌妹知音。郎把峰頭隔山望,月下三更妹留門……”海懷山和海西棠哈哈大笑。丹青臊紅了臉,扔下他倆往山上沖去。這一天幾個人在院子里翻曬草藥,忙了個多時辰,小陶小瓦去準(zhǔn)備午飯,海懷山道:“西棠,咱們從京里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得好好整理一下了。”海西棠連忙應(yīng)聲“是”,跟著師傅進(jìn)屋。“丹青,你不是會寫字么?正好,來幫舅舅抄方子?!?/br>丹青不滿的嘟噥:“什么叫會寫字?舅舅,我可是臨仿界的天才。您說吧,喜歡什么字體,只有您說不出來的,沒有外甥我寫不好的?!?/br>西棠很配合的點(diǎn)頭:“是,無痕也說,丹青眼到即能手到心到,所以無體不備,實(shí)在是難得的全才。”聞?wù)f此言,丹青眉花眼笑:“真的?師兄這樣夸過我?”海懷山道:“我也不要你寫這個體那個體,就寫你自己的體吧?!?/br>丹青一愣,道:“舅舅果然高明。我還真沒什么機(jī)會由著自己的性子寫字。也罷,今天試試手。”三個人進(jìn)了屋,海懷山打開地下的大藤條箱子,和海西棠一起把里邊的草稿便箋拿出來攤在條案上,開始一張張整理。有的是藥方,有的是病例,有的是書籍條目注釋,有的就是一段不知所云的話。丹青看了看,其中居然還有皇帝起居錄里的內(nèi)容,不由問道:“舅舅,這些東西……您不會是從宮里偷偷抄出來的吧?”海懷山得意洋洋:“然也。要不我?guī)熗蕉撕伪卮菝颊垩聶?quán)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