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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正好水墨、瘦金、留白三個人完成了出師入行之作,值得慶祝;再加上丹青心結漸解,這幾個月籠罩在王宅上空的陰云開始慢慢消散,所以從臘月二十四直到正月十五,眾人一直忙于吃喝玩樂。三人之中,留白剛滿十三歲,他的出師是大家原先都沒有想到的??墒亲屑氁蛔聊?,他憨厚純樸,用心專一,幾年來一直孜孜于金文和篆文,有此進境,也在情理之中。生宣和鶴哥也到了快要出師的時候,不過王梓園認為這二人略顯浮躁,打算磨煉一年再說。玉版、羅紋歲數(shù)尚小,還要過幾年。純尾一向?qū)ψ约焊邩藴蕠酪?,看到小一歲的留白都出師了,大受刺激,整個臘月和正月幾乎都在埋頭苦干。過了十五元宵,江自修就要對出師弟子進行安排,很可能師兄弟們要面臨又一次離別。這些天幾個人成日在一起磨牙打混,努力把離愁別緒消弭在嬉笑怒罵之間。大年初八晚上,王梓園江自修在內(nèi)室品茗閑話。余下眾人圍爐而坐,酒水點心俱全,準備行令對詩猜謎為樂。一數(shù)人頭,獨缺了純尾。丹青只好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把純尾從“如是軒”里挖了出來,一邊好心的以自己為反例安慰恨不能早日出師的師兄。純尾牙癢癢的看著他,心里暗暗的道:“拜托你也有一點天才的自覺好不好?這樣沒良心的話也說得出口?”眼看人齊了,瘦金到園里折了一枝梅花,生宣端來筆墨顏料,眾人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添滿。水墨接過梅花,輕咳一聲:“規(guī)矩是這樣,從我開始,每人依次取一片花瓣,每朵花拿到最后一瓣的人喝一杯,然后可以在這里任何一人臉上寫字或畫畫。”說罷摘下一片花瓣放到酒杯里。看水墨一臉正經(jīng)的說出如此陰損的懲罰,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水墨把花枝遞給右手的丹青,丹青摘下一瓣,又遞給純尾。傳到第五個,本該是鶴哥,生宣硬擠過來,扯下了第一朵花的最后一片花瓣,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飲而盡,獰笑著對留白道:“阿留,小白,來,讓哥哥好好裝扮裝扮你?!闭f罷抄起筆撲到留白面前,鶴哥忙不迭的沖上去幫手。大家伙兒知道這兩個小人要報留白年幼居上、笨鳥先飛之仇,都嘻嘻哈哈的在旁邊看。眼見俊朗的小帥哥被裝點得滿臉桃紅柳綠,俏麗非凡,足可以和雜劇臺上的搽旦媲美,幾個人笑得前仰后合。留白掙扎著把臉往生宣衣服上蹭,生宣一邊躲一邊笑:“小白,別這么親熱,哥哥我可消受不起……”水墨拉開二人:“好了好了,愿賭服輸。留白,一會就到你,有的是機會報仇。”第二朵花從鶴哥開始,接下來是玉版、羅紋。留白眼巴巴的看著最后一片花瓣,萬分不甘的遞給了水墨。水墨杯子里浮著兩片梅花,煞是好看。他端起來喝了,拿過一支紫竹狼毫,飽蘸濃墨,優(yōu)雅的沖生宣笑笑:“為兄這筆字,也不算辱沒了你?!鞭D(zhuǎn)頭望著留白:“你說寫點什么好?”“我是王八!我是王八??!”留白連聲高叫。眾人哄堂大笑,拊掌跺腳,一片東倒西歪。生宣想趁亂開溜,瘦金鶴哥一邊一個捉住了他。水墨一振手腕,在生宣臉上筆走龍蛇:“無殼有毛龜一只”,銀鉤鐵劃,墨跡淋漓,大家又湊上去點評贊嘆了一番。聽得外頭如此喧囂熱鬧,王梓園和江自修把腦袋探出來看了看,笑一笑搖搖頭,又縮了回去。“他們師兄弟們聚不了幾天了,由他們鬧吧?!苯孕藿o王梓園把茶添上,“京里剛來的消息,年前‘新春賽寶大會’上,咱們‘寶翰堂’拿出來的‘韓石相思句’奪了探花,在字畫類里自然位居榜首。”原來,江自修人雖然沒有回去,貨物卻早已托可靠的鏢行送到了京城,其中當然也包括水墨和留白合作偽造的那張條幅,為的就是要趕著參加年底的“新春賽寶大會”。這一年一度的“新春賽寶大會”由銎陽南曲街十八家大店鋪老字號聯(lián)手舉辦,各家輪流做東,每年臘月十八舉行。這一天,各家店鋪都會拿出當年搜羅到的最好的物品參加賽寶。評委則是公認的品鑒高手,既有行內(nèi)權威,也有士林名流,偶爾也會有官場、江湖中人。大會賽寶之后很多寶物當場拍賣,因而吸引了不少世家商賈、官僚貴族,甚至皇室中人。即使不買什么,只看看也足以長見識,開眼界??偠灾悓毚髸驼{(diào)而隆重,好此道者聞風而動,往往一座難求,是京城年底的一大盛事。“現(xiàn)在京里缺人手,我想把水墨帶過去?!苯孕抻蒙塘康恼Z氣說道。王梓園頷首:“讓水墨跟著張林二位供奉,再好好學一下裝裱之術?!?/br>“至于瘦金和留白……打算送他們到蜀州‘漱秋齋’去?!?/br>“蜀州啊……”王梓園喝口茶,等著東家的下文。“‘漱秋齋’開了這幾十年,一直沒什么大的進展。不過永昌元年,逸王府遷往蜀州,帶動整個蜀地文墨都昌盛起來,字畫生意著實興隆了不少。聽說這位逸王殿下自幼便是一等一的清雅人物,琴棋書畫,無一不好,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成年后更是任情任性,風流宛轉(zhuǎn)。逸王在皇帝陛下面前頗說得上話,又喜好收藏……嘿嘿……”王梓園明白了,蜀州官僚士紳必定挖空心思搜求珍奇字畫送往逸王府,這正是江家“漱秋齋”擴展生意的大好機會。此時外屋恰好一枝花盡,人人面上披紅掛彩,熠熠生輝。酒也喝過了兩輪,都有了點醉意。彼此看看,眼里全是對方的滑稽狼狽樣,個個樂不可支。歇了一會兒,喝喝茶,吃吃點心果品,水墨道:“難得人齊,咱們聯(lián)句做首詩吧,也是個紀念。”聽了師兄這話,想到離別將近,幾個人心下黯然。羅紋道:“我不會作詩,給你們拈個韻吧。今兒才大年初八,就用新春佳節(jié)的新字如何?”生宣舉起酒杯,搶先開口:“有了,琉璃入手綠醅新?!?/br>“滑頭!就知道第一句最容易。”鶴哥敲敲他腦袋,掃一眼座中各人,搖頭晃腦接下去:“滿座江南不老身?!?/br>丹青起身走到窗前,擊節(jié)長吟:“月色流霜衣勝雪?!?/br>瘦金拿起桌上只剩下花蕊的梅枝,微微一笑:“花香入硯墨含春?!?/br>玉版正在收拾散落四處的筆墨顏料,聞言放下手中的東西,接道:“魂銷如幻如真處。”不待他音落,留白朗聲而誦:“意在若即若離中?!?/br>純尾看看只剩下自己和水墨,慢悠悠念了一句:“素尺無緣知錦繡?!?/br>水墨想了想,道:“用咱們里頭一個人的名字作結正好:紅塵有幸識丹青?!?/br>丹青推開桌上的杯盤,打開羅紋拿來的夾層凈皮紙,取了一健一柔兩支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