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固然也有機(jī)緣巧合，也是因?yàn)檫@五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只要抓住任何一點(diǎn)線索他就會去尋找。假若他早早放棄回了重慶，或是做了流落的難民，現(xiàn)在的他大約還是一無所有的。

葉榮秋突然輕聲道：“我知道了，我不會放棄的?！?/br>
邱進(jìn)步一愣，抬起頭看向葉榮秋的側(cè)臉。陽光灑在葉榮秋的半張臉上，葉榮秋微笑著，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前方，就好像……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但是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

很快船就靠岸停下了，眾人把邱進(jìn)步和李七八送進(jìn)村莊里，村里跟共黨有接觸的老百姓收容了兩名傷員，答應(yīng)會照顧他們，等到其他共黨前來接人。

安置好傷員，船就繼續(xù)朝著目的地前進(jìn)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們加急趕路,一路上都沒有休息,當(dāng)天晚上就到了鄂城附近。在戰(zhàn)區(qū)他們不敢隨意進(jìn)城，城鎮(zhèn)都被日軍把守,于是他們把船停到蘆葦蕩附近，然后上岸休息。

臨睡之前,他們討論著明天的行動。

附近都是日占區(qū)，國軍運(yùn)送槍火也不敢光明正大,根據(jù)線報，明天他們會喬裝成一隊漁民從水路渡河,因此人不會太多。但是人再少，也肯定比葉榮秋他們?nèi)硕啵~榮秋他們即使算上鄭家兄弟這兩個船夫也才六個人。最理想的情況當(dāng)然是他們能夠搶下這批槍火占為己有,不過如此在此地發(fā)生交戰(zhàn),一定會驚動附近的日軍。他們不想跟國軍發(fā)生正面沖突，情報也十分有限，一切都要等明天見機(jī)行事，任務(wù)非常困難。

就連一向沒心沒肺的小趙都愁眉苦臉的。小趙說：“有槍火，為什么不拿去打鬼子，也免得我們費(fèi)那么大功夫。”

葉榮秋說：“人心不齊?！逼鋵?shí)他自己也是能夠理解駐守在鄂南的川軍。川軍不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地位雖說比當(dāng)年顧修戈的隊伍好的多，但也是爹不親娘不愛。在抗戰(zhàn)初期，部分國軍，尤其是地方部隊，打鬼子還是十分盡心盡力的，畢竟被日本人占領(lǐng)的都是自己的家鄉(xiāng)。

然而時間久了，大家發(fā)現(xiàn)把鬼子趕出去不是一兩天的事，甚至不是一兩年的事，好好打鬼子的隊伍早已打得全軍覆沒，多少軍隊連番號都不存在了，剩下的那些人心態(tài)自然就不同了。別說國共打仗了，就是國民黨內(nèi)部各個派系都各自為伍甚至爭得不可開交，打鬼子不是國家大事，反倒成了自己的事，兵打完了，糧吃完了，就什么也沒了，就連駐扎在幾里外的“友軍”都不會對你伸出援手。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保全自己的實(shí)力。再加上上面的指示，有些將領(lǐng)只愿意把精力放在剿“匪”上，卻刻意避開日本人的鋒芒。

葉榮秋現(xiàn)在說人心不齊，不是一句痛心疾首的指責(zé)，而是一句嘆息。當(dāng)年的他，又如何不是這樣的心思？別人去前線保家衛(wèi)國送死，他卻只想保全自己的小家。不是逼到自己頭上，又有幾個人有如此偉大的情懷？葉榮秋固然希望像顧修戈這樣的將領(lǐng)能少死幾個，可若不是他們都戰(zhàn)死了，只怕今時今日中國的形勢會更加的艱難。

周書娟走過來：“早點(diǎn)休息吧，你身體還沒養(yǎng)好?！?/br>
葉榮秋點(diǎn)了點(diǎn)頭，躺在草地上睡下了。

七月的鄂南天氣十分悶熱潮濕，草地里都是蟲，他躺著，能聽見樹上的蟬鳴聲，能聽見林間的鳥叫聲，還有青草在風(fēng)的吹拂下摩挲的沙沙聲。然而就是這些聲音，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安靜極了。

在這樣的安靜之下，他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夢，在陽光下的青山上，他悠然自得地往山上走去。他突然看見黑狗站在前方的山坡上，于是他快樂地朝著黑狗跑去。黑狗向他伸出手，離他那么近，似乎他只要伸出自己的手就能碰到。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伸了出去，卻差了那么一些。他便繼續(xù)向上走，卻還是差了那么一些。他全心全意地朝著那只伸向他的手靠攏，陽光照得他很暖和，即使永遠(yuǎn)只差那么一步，他卻全然沒想到要放棄。

是啊，近在眼前了呢。

清晨，他被小趙叫醒了。

周書娟分發(fā)了一些干糧和水，然后他們就潛藏在蘆葦叢里安靜地等待。

上午十點(diǎn)左右，他們看見一支船隊緩緩從前方駛來。

鄭水問周書娟：“是他們嗎？”

周書娟瞇著眼仔細(xì)觀察。對方來了兩條船，兩條船上人都不多，加起來總共也就十來二十個人?？创虬?，像是普通的百姓，不過沒有人會在日占區(qū)穿著軍裝行動，以此并不能說明什么。

小趙突然湊上來，激動道：“我看到老郭頭了，是他們，情報果然沒有錯！”

小趙的視力是最好的，他往第二艘船上的指了指，葉榮秋他們就看見了站在船舷上的一個老頭，看身影，好像真的是老郭頭。

鄭水問道：“現(xiàn)在怎么辦？”

周書娟沉吟不語。國軍運(yùn)送槍火的人不多，因?yàn)樗麄円惨荛_日本人的耳目，就只有鋌而走險?？杉词共欢?，人數(shù)也是他們的四倍，硬拼是不可能的，只能智取。

周書娟突然拉過鄭水鄭魚兩兄弟，對著他們?nèi)绱诉@般耳語了一番。

不一會兒，他們的船從蘆葦蕩里開了出去，向著遠(yuǎn)處來的兩條船靠攏。

對方察覺有人靠近，立刻開始交頭接耳，警惕地打量著船上的人。鄭水不緊不慢地掌著船，葉榮秋和周書娟坐在船上整理著漁網(wǎng)，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漁民一般。

“嘿，以前沒見過，你們是哪個村的？”鄭水朝著對面喊話。

對面的人面面相覷，一個回道：“金沙的?！?/br>
鄭水一邊劃著船向他們靠近，一邊問道：“打漁的？”

那些人見鄭鄭水等人靠近，都擺出了警惕的姿態(tài)。其中有幾個人手往腰里塞，像是要那什么東西，這時候老郭頭向他們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冷靜，然后站到船舷上笑道：“是打漁的。幾位兄弟呢？”

鄭水說：“我們是送貨的?！?/br>
談話間，兩艘船只靠得越來越近了，老郭頭他們那兩艘船的船夫有意把船往邊上劃，但鄭水不依不饒地打著水向他們靠近。

鄭水問道：“你們今天收獲好不好??？”

老郭頭已經(jīng)有些不悅，打哈哈道：“還成，還成。”

鄭水看了葉榮秋一眼，葉榮秋起身問道：“你們打了什么魚？”

老郭頭不耐煩，隨手從竹簍子里撿了一尾魚出來，晃了晃，說：“我們還有事，先回去了，下回說哈。

鄭水他們已經(jīng)很靠近對方的船只了，鄭水還伸出船槳去頂老郭頭他們的船，造成他們的船只晃動。

兩個國軍沖上前，擺出攻擊的架勢，鄭水害怕地收回船槳：“弄啥呢？”

老郭頭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