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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陪著,不過那是點(diǎn)綴,無傷大雅。官員們幾倍黃湯下肚,放浪形骸沒了人模樣,王爺替他們付了夜宿的錢,就自己回府來了。后面的事她知道,他回到她房里,安安穩(wěn)穩(wěn)睡在她身旁。夜里她渴了,他給她倒水。她蹬被子,他會替她蓋上。這樣周到的侍寢,比宮女子上夜可強(qiáng)多了。 她一腦門子官司,決定上府門上等他。遠(yuǎn)遠(yuǎn)見一頂轎子從巷口過來,停下后長隨上去打簾,他下轎時面色不佳,一面怨怪轎子不穩(wěn),一面氣哼哼進(jìn)了門。 他一發(fā)火,她就有點(diǎn)怕,覺得自己像瀾舟似的,還是十分畏懼他。挨在門邊上猶豫要不要迎上去,他忽然看見她了,眉眼頓轉(zhuǎn)溫和,疾步趕了過來。 “怎么在這里?”他抓住她的手,語氣里難掩驚喜。 她說:“我今兒不高興,想早點(diǎn)見到你。你也不高興嗎?” 他很坦然,“先前是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又問她為什么不高興,她猶豫了下,最后說想吃豆干和鴨舌湯。 他很爽快,摘下帽子扔給榮寶,向北指了指道:“火瓦巷什么都有,你愛吃什么,我?guī)闳??!?/br> 自上次懷寧之行后,她就沒有再出過府,太妃說外頭不安全,要出去得等良時在,結(jié)果他一直很忙,她只好自己跑到湖邊釣螃蟹,打發(fā)時間。今天可算湊巧了,他要帶她出去,叫她很高興。她歡喜的時候也是抿著唇笑,但那融融的溫情從眼角流淌出來,非常甜美好看。 南北的文化有差異,北京人習(xí)慣管窄長的街道叫胡同,南京人則習(xí)慣叫巷?;鹜呦锊患氨本┑孽r花深處胡同好聽,但小吃卻是一絕。豆干其實(shí)應(yīng)該叫臭豆腐,奇怪味道那么難聞,但是吃上去卻很香。還有鴨舌湯,小酉曾經(jīng)買過一回,她嘗了,覺得這味道就是上輩子記憶里的味道,一吃終身不忘。 兩個人找個角落坐下,吃東西都是專心致志。因為天熱出了汗,他一手打扇子,默默在她背后扇風(fēng)。她吃飽了,打了個嗝,一下飛紅了臉。很快他也打個嗝,對她笑笑,表示誰都一樣。 他們逛鬼市,可惜認(rèn)識他的人太多,打眼一看她,立刻跪下磕頭。婉婉沒了微服私訪的勁兒,扯扯他的衣袖說回去吧,改天喬裝打扮了才好出來。 兩個人在夜色里緩行,他還惦記她的不痛快,追問究竟為什么。婉婉斟酌了下,料著皇帝那份不加掩飾的念頭早晚要昭告天下,便同他提起彤云來。 他也很驚訝,“彤云到底是肖鐸的妻房,就算有名無實(shí),好歹也是明媒正娶,這樣怕不好吧?!?/br> 她嘆了口氣,讓她怎么說呢,誰叫她哥哥好那一口。 “你呢?先前不高興是為了什么?” 他只說沒什么,各藩的交界處總會出點(diǎn)小問題,這些年來一直如此,讓她不必?fù)?dān)心,他能處置好。 “不過昨兒陪成都王喝酒,總有人在暗處盯著我,不知是什么緣故?!弊叩綇V藝街的時候他停下來,含笑望著她,“你猜猜那個探我行蹤的人究竟是誰?” 婉婉心頭驟跳,自然要裝糊涂,“一定是人家好心,怕你喝多了,預(yù)備回頭送你回來?!?/br> “可是我知道他進(jìn)了王府,和內(nèi)承奉余棲遐說上了話?!?/br> 她見事跡敗露,不好再狡辯了,囁嚅著:“是我……我怕你喝多了。” “怕我酒后亂性?”他笑得意味深長,“我要是這樣的人,大婚后還用得著等兩個月嗎!那時候想了轍,這會兒……”他把手按在她小腹上,“我兒子已經(jīng)在里頭了?!?/br> ☆、第52章 飛蓋妨花 六月酷暑,七月流火。白天直剌剌的太陽暴曬,曬得人睜不開眼,等到入夜站在角樓上看,大火星逐漸向西遷移,眼看要落下去了,穿著白衣的皇帝喃喃:“天氣應(yīng)該轉(zhuǎn)涼了……” 夜間的確感覺不到暑意了,背著手,仰著臉,一天星斗在眼前鋪開,鼻尖隨時能夠著天似的。邊上的崇茂捏了一把汗,角樓離地八/九丈,萬一失足掉下去,那腳踏八卦乾坤的禹步,也救不了這位主子爺。 他抖抖索索半伸著手,不敢把動作表現(xiàn)得太張揚(yáng),半縮在袖子里,用哀告的聲口說:“萬歲爺,夜深了,您下來吧,仔細(xì)著涼?!?/br> 皇帝并不聽他的,腦袋向北一轉(zhuǎn),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燒禿嚕了,才蓋了半截的角樓,“朕的皇后,rou身死在那兒了,她做了鬼也不愿意離開朕,所以她住進(jìn)彤云的殼兒里了?!?/br> 這種事兒,誰也說不清楚。世上有鬼神嗎?信則有,不信則無,但皇帝是絕對深信不疑的。自從學(xué)道以來,他連乾清宮都不住了,因為乾清宮和承乾宮只隔一條東一長街。當(dāng)初皇后發(fā)瘋時,老說死了的邵貴妃和榮王在里頭鬧騰,他嘴里訓(xùn)斥,心里怕得要死,所以搬到西海子修煉去了。后來皇后一把火把自己烤成了掛爐鴨子,彤云口稱自己被附體,萬歲爺這回可遇見真的了,傷心之余重入愛河,垂涎的軀殼配上了割舍不下的魂魄,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齊全的?可惜他興高采烈把打算告訴了長公主,長公主完全不支持,所以收到回信后萬歲爺郁悶了好久。 “想當(dāng)初婉婉是個多討人喜歡的孩子啊,現(xiàn)在嫁了人,怎么六親不認(rèn)了?一定是南苑王教壞了她,宇文良時教她和朕做對,專門掃朕的興,真可恨!”語氣里大有后悔把meimei嫁到南苑去的意思。 他剛吃了藥不久,人還有點(diǎn)恍惚,站在墻頭上搖搖晃晃,把崇茂嚇得肝兒都碎了。 “奴婢知道主子想殿下了,有什么呀,還愁殿下沒有回來的一天嗎?!彼兄鴥墒盅酆瑹釡I,“我的主子,您留神,這可不是玩兒的……下來吧,您再給殿下寫封信,把內(nèi)情都告訴怹。怹不知道彤云就是主子娘娘,當(dāng)然不樂意您立個丫頭出身的做皇后了……您信上寫明白嘍,奴婢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南苑去,殿下一瞧準(zhǔn)有譜兒。” 皇帝眨巴了幾下眼,本想唱兩句,發(fā)現(xiàn)嗓子不太好,就作罷了。 從墻頭上下來,惦記著回去寫信,沒想到一沾枕頭就睡死過去了。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正午,還是被蟲叫醒的。 半夜里涼快,不代表夏天真的過去了。依舊酷熱難耐,枝頭的蟬叫得聲嘶力竭,忽然之間停頓下來,剛享受了片刻寧靜,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聲浪。床上的人直打挺,捶著床板大聲喊:“混賬,這地方真不叫人活了!崇茂、崇茂,死哪兒去了?” 落地罩外侍立的崇茂一溜小跑進(jìn)來,抱著拂塵呵腰:“奴婢在,聽萬歲爺示下。” 皇帝火冒三丈,“打發(fā)人,把那些季鳥兒全給朕逮了!” 崇茂朝外看了一眼,“回萬歲爺,逮不干凈,今兒逮完了,明兒又來了。北京季鳥兒多,呆不下,專找空地方。今兒見少,明兒更多了?!?/br> 皇帝不信邪,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