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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金銀錯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能上江南瞧您去。只可惜了,這兩條腿不濟,上年造房子砸傷了,到現(xiàn)在還走不得遠道兒……今兒見了您也是一樣的,我特來給您行個禮,王爺別來無恙?!?/br>
    虧得南苑王好耐性,他個兒高,為了遷就矮胖子,還略彎下了腰。見對方給自己作揖,忙虛扶了一把,“萬萬當(dāng)不起,那時候我年輕,行事莽撞,承蒙內(nèi)相關(guān)照。內(nèi)相私下見我,不必稱王爺,叫我良時就是了。這些年不得皇上召見,沒機會進京來,內(nèi)相喬遷之喜我沒能親自道賀,實在慢待。”

    那太監(jiān)笑得像朵菊花似的,擺手道:“哪里哪里,王爺差來的人,連水酒都沒喝上一杯就走了,要說慢待,真?zhèn)€兒打了咱家的臉。這回也不知得不得空兒,要是王爺賞臉,上家下坐坐,咱家備筵,好好款待王爺?!?/br>
    南苑王倒是和風(fēng)霽月的模樣,溫聲道:“屆時再看罷,怕是不得閑。月中皇上的旨意發(fā)到,從動身到抵京也不過半月,啟程倉促,未及籌備,頭前兒匆忙叫人備了兩樣南方的特產(chǎn),回頭打發(fā)人送到您府上去。您腿里有舊疾,正好了,那味藥治您的腿傷有奇效?!?/br>
    太監(jiān)道謝不止:“哎呀,這點子小傷還勞您記掛我。今兒時候趕,王爺先請入宮,回頭有了工夫,咱們再細談?!?/br>
    婉婉不懂,一來一往的,幾千兩銀子算是交代了。她只知道這位南苑王謙和,對那些溜須拍馬的老公都這么客套。自己一門心思想看鮮卑人長得什么模樣,沒想到恰好輪著她伺候,剛才聽他這席話,想來人品是貴重的,倒也不負她之前的擔(dān)驚受怕。

    她引著他往皇極殿走,小雨澆濕了地上青磚,一片一片,像大哥哥書房里掛的海疆圖。宮里太監(jiān)多,她也認不全,連剛才那個敲竹杠的是誰,心里都沒譜兒,但是前后朝的路徑她很熟悉,引人進了中右門,學(xué)五七平時的腔調(diào)好心提點著:“您留神腳下。王爺,雨天路滑,宮里的磚都給磨平了,沒的趔趄。”

    話沒經(jīng)腦子,說完了自己暗暗吐舌。其實把人送到,她就可以溜號回毓德宮去了,偏這時候多嘴,萬一他搭腔,她連怎么回話都不知道。

    怕什么來什么,她聽見他悠悠的聲氣兒:“原舊廣三十丈,深十五丈,同現(xiàn)在的比起來,果真差得遠了?!?/br>
    婉婉咽口唾沫,沒有答話。他略頓了一下,大約覺得這小太監(jiān)不知事,特意的轉(zhuǎn)過頭來問她:“隆化六年的那場雷擊把殿劈得火起,據(jù)說工匠半年內(nèi)就把新殿建完了?”

    婉婉很緊張,不敢看他,垂眼睛盯著自己腳尖,嘴里應(yīng)了個是,“花了六個月零九天,建制比之前更宏大,面闊十一間,進深五間,共七十二根大柱,并四千七百一十八塊金磚……王爺進了殿里就知道了?!?/br>
    其實答得太多太全面也是大忌,他只問她建成的時間,她連殿里的一磚一柱都介紹得那么仔細,介紹完了又后悔,倉惶地抬起眼來,憂心忡忡看了他一眼。

    可是很奇怪,他并不生氣,嘴角仍舊噙著笑,那種笑容是她以前沒有見過的,和肖少監(jiān)的不一樣。肖少監(jiān)是眉梢含春,他是寬和宏雅,清風(fēng)明月直達眼底,那金燦燦的光環(huán)便更加明晰了。

    他緩步過天街,慢慢長出了一口氣:“如今你們司禮監(jiān)還是曹掌印當(dāng)權(quán)嗎?”

    婉婉想了想說不是,“曹掌印不大管事,好些主都是肖少監(jiān)做的。肖少監(jiān)是秉筆太監(jiān),今年又兼任東廠提督,將來掌印一定非他莫屬?!闭Z氣里還帶了點自己覺察不到的驕傲。

    他點了點頭沉默下來,負手前行,腰桿兒筆直,挺拔得松竹一樣。單看身形,真和肖鐸有些像,婉婉一霎失神,或許因為這一點莫須有的相似,倒覺得這人不那么陌生了。

    她靜下神來,步履輕快,心情不錯,撐著傘也不嫌累。霏微的雨迎面橫掃,涼颼颼的,她轉(zhuǎn)過頭在肩上蹭了蹭,忽然一陣風(fēng)吹過,不想那黃櫨傘太重了,她捉拿不及,傘柄偏過去,沉沉一下敲在了他耳畔。她嚇了一跳,看見他震驚的臉,眼里那圈金環(huán)一閃,深得有些可怖。

    “我、我、我……”她結(jié)結(jié)巴巴語無倫次,“我不是有意的……敲疼王爺了吧?”

    他的眉頭慢慢聚攏起來,仔細審視了她兩眼,“你這么莽撞,我這里倒不要緊,只怕上頭罰你?!?/br>
    婉婉知道罰是沒有人敢罰的,只是不想引人注目,不得不半躬下了身子,“您不告發(fā)我,這事兒過去就過去了。王爺,我頭回當(dāng)差,笨手笨腳的,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語畢見他臉頰近耳根的地方浮起一片紅來,尷尬地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這兒……疼嗎?”

    其實問了也是白問,既然都紅了,怎么能不疼呢。虧得人家有涵養(yǎng),真如她建議的那樣,沒有告發(fā)她,也沒有聲張。不過抬起一只手觸了觸,枯著眉道:“祁人擅弓馬,這點磕碰不算什么??晌衣犝f有人四處宣揚,說宇文氏是妖怪,長了一張熊臉,渾身帶毛,像個夜叉?!闭f完略頓了頓,視線在她臉上輕輕一轉(zhuǎn),“依著你看,傳聞屬實嗎?”

    婉婉心頭又一蹦,“這是誰胡說,王爺怎么能像夜叉呢……”猶記得她在寢宮里的高談闊論,自己心虛,按捺不住紅了臉。

    他似乎很滿意,唇角笑意加深,轉(zhuǎn)過臉去又是一副不可攀摘的樣子,夷然道:“好生當(dāng)差吧,犯在別人手里就不妙了?!?/br>
    “是是是?!彼c頭哈腰,態(tài)度誠懇,“多謝王爺不計較,您是好人,將來必得善報。”

    正在她絮絮叨叨表示感激的時候,身后有人接下了她的傘,回頭一看,是肖少監(jiān)。他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對南苑王笑道:“先前排筵忙得什么似的,沒顧得上接應(yīng)王爺,還請恕罪。底下人無狀,沖撞了王爺,我回頭狠狠訓(xùn)斥。王爺既到了這里,我來伺候是一樣的?!睂㈦S身帶來的傘交給她,淡聲道,“回去吧,今兒忙,這事暫且撂下,明兒我再找你說話?!?/br>
    婉婉嚇得寒毛直豎,未敢多言,接過傘抱在懷里,頭也不回跑出了中右門。

    到了門外還在喘氣,腳下卻剎住了,也不顧站班錦衣衛(wèi)的側(cè)目,扒住一邊門框向皇極殿前張望。

    從這里到宴會的大殿很遠,那一紅一白的身影在暮色里漸漸有些模糊了。從側(cè)路上丹陛,漢白玉的立柱遮擋住了半截身子,殿前廊下早燃了燈籠,他們走進溫暖的光帶里,兩個那么相似的人,并肩站著一樣的高矮,要不是臉盤兒長得不一樣,倒像兄弟似的。

    婉婉直起腰思量,腦子里有一片煙霧,迷魂陣似的,有什么呼之欲出,又難覓蹤跡。

    “您怎么還在這兒呢?”等了她半天的小酉從犄角旮旯里蹦了出來,“走吧,趕緊回去吧,晚了要捅婁子的?!闭f著簡直滴下淚來,剛才她在皇極殿晃悠的時候遇見肖少監(ji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