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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囁嚅了下,“奴才污了主子的東西,心里過意不去。這么好的,別白糟蹋了。既然主子要留著,奴才什么都不說了?!彼归_鶴氅道,“外頭牛角吹得響,大概是獵著活物了。主子要去瞧,奴才傳人來伺候主子升座?!?/br> 皇帝是大高個兒,就她的身量,還得踮起腳才能夠著。他負(fù)著氣,站得越發(fā)筆管條直。素以咽口唾沫,做皇帝的蠻不講理,你能拿他怎么樣?只是靠近他就開始心慌,胸口堵憋著,絲絲縷縷的痛起來。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手腳要給他披鶴氅,他隔手一把奪了過去。連瞧都不瞧她一眼,自己系好了飄帶就往帳門上去。揮臂一打,金黃色的門簾在他背后飛出去老遠(yuǎn),這回是氣大發(fā)了。 素以呆呆站著,站了一陣也沒明白過來。她攤開兩手看看,萬歲爺前天晚上抓她手,她尚且能囫圇帶過不去想,可今天呢?結(jié)結(jié)實實的滿把,還問她冷不冷。眉眼安和,聲氣兒慈軟,和平時疾言厲色根本就是兩碼事,這可怎么辦才好? 她想大概是因為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男多女少才會讓人變得不正常。等回了宮,哪怕是回了熱河行宮,萬歲爺把這茬忘了,大家也就超生了。 大帳門前的新疆地毯上鋪了一層光,榮壽探進(jìn)半個身子來,打量她一眼,吊著嗓子道,“怎么著?主子不高興,是你沒盡著心的伺候?” 素以回過神來,計較了下沖他蹲福,“我求大總管一件事,請大總管成全?!?/br> 榮壽聽了擠進(jìn)來,斜眼看她,抱著拂塵嗯了聲,“先說說什么事兒,你是知道的,我能做主的地方有限,不能滿口答應(yīng)你?!?/br> “不是什么難事兒,大總管抬抬手就能辦到?!彼暧藘删洳诺溃拔沂帜_不利索,惹主子不高興了。我是想,與其頂著風(fēng)頭,不如先避一避的好。既是為我自己,也是為著萬歲爺。大總管,您瞧,是不是先把我調(diào)到針線上去?” 榮壽很為難的樣子,“你是御前人,又是萬歲爺看重的,我自作主張怕?lián)黄??!彼贝较肓讼耄斑@么的,就說身上不利索,算你告假。你到四執(zhí)庫跟著料理穿戴檔去,我讓瓊珠先替你兩天,你看成不成?” 素以謝恩不迭,橫豎躲一陣是一陣。榮壽他們打什么主意她也管不上了,調(diào)不了職唯有稱病,病著病著萬歲爺聽?wèi)T了,慢慢便淡忘了。 ☆、45章 她是能躲則躲,長滿壽卻不這么想。她往四執(zhí)庫去,那豈不是正合了榮壽和瓊珠的意?要說啊,眼下能進(jìn)幸,回宮后就能往上爬?;噬喜皇菬o情無義的人,既然有那么點抬愛的意思,只要她肯花心思,就沒有瓊珠的空子能鉆。先前里頭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看皇帝臉色不佳,沒成事是肯定的?;鸷蜻€差點,那就得發(fā)把力往上送一送。打鐵要趁熱,這當(dāng)口卸了肩,下回再要拾掇就難了。 他往高座上瞧,皇帝正觀親貴們獵鹿呢。看城外面箭矢如雨,南苑祁人馬背上打天下,各旗子弟生獵都是好手。今兒小公爺也不賴,全心全力的挽弓射箭,不像以前每每拉空弦糊弄鬼,這回天上飛的地上走的,順帶手?jǐn)]了個盆滿缽滿,光獐子就三四十條。 長滿壽運(yùn)了運(yùn)氣,“主子,奴才回您個事兒?!?/br> 皇帝目視遠(yuǎn)方,半天才答應(yīng)一聲,“說?!?/br> 長滿壽環(huán)顧左右,見榮壽不在,方靠近了高座打千兒回話,“奴才聽說素以告了假,榮大總管讓瓊珠替她,把她調(diào)到四執(zhí)庫給馮嵐青打下手做針線活去了?!?/br> 皇帝聽了毫無反應(yīng),連眼皮子都沒哆嗦一下,不過臉色陰沉下來,嘴唇緊抿著,從側(cè)面看上去有點瘆人。長滿壽噤住了,縮著脖子退到后面,把話都憋回了肚子里。太陽斜照,他瞇嬉著眼兒抬臉望望,穹隆分兩色,一半紅一半藍(lán),是草原上才能得見的景兒。挺好的日子,巴巴瞧榮壽越躥越高,往后恐怕更沒有他站腳的地方了。 正自怨自艾,皇帝啟了啟唇,“她告假告出花來了,知會榮壽一聲,往后素以的假一概不準(zhǔn)。真要是病得當(dāng)不了差,先讓她來給朕瞧。朕不點頭,她就得乖乖上值,別想出什么幺蛾子。” 長滿壽聽了這個立馬打了雞血,抖擻起精神,響亮的應(yīng)了個嗻,“主子您圣明,我瞧素以活蹦亂跳也不像生病的樣子,八成是偷懶?;?,主子回頭好好說說她,奴才這就往四執(zhí)庫傳話去?!闭f著顛起來,撒丫子便往后扈處跑。 那頭素以正跟著馮嵐青歸置皇帝換下了的衣裳,成堆的攤在案臺上,她沒去過四執(zhí)庫,也不知怎么料理才好。無頭蒼蠅一樣轉(zhuǎn),“諳達(dá),這些都要洗的?要往浣衣局運(yùn)?” 馮嵐青回了回頭,“不用,萬歲爺?shù)凝埮坌柗疾荒芟滤???纯催@些鑲滾刺繡,正龍團(tuán)花也好,萬福萬壽圖也好,都是鮮染挑絲貼金箔制成的,一入水就花了?!?/br> “那怎么辦?不洗就干放著嗎?” 馮嵐青一笑,倆大豁牙子,“要不您以為呢?咱們四執(zhí)庫隨扈光板車就三十輛是干嘛使?萬歲爺和尋常過日子可不一樣,您只當(dāng)衣裳臟了漿洗漿洗還能用?要這樣,萬歲爺答應(yīng),造辦處也不能答應(yīng)?。】纯刺K州街那塊兒的繡工,從早忙到晚是干什么?主子衣裳常換常新,就沒穿過第二水的。不光主子爺,連宮里皇后主子和各宮貴主兒小主兒也都是這樣。除了一些低等宮妃的絹絹能下水,但凡排得上號的,他就不穿舊衣裳。臟了不怕,擱著,到時候收歸庫里。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有專管穿戴的衙門,您說內(nèi)務(wù)府里當(dāng)差怎么發(fā)跡起來?不就是從這些地方剪邊得來的嗎!”言罷想起來,擺擺手道,“咳,瞧我和您白話這些。您是主子跟前紅人兒,這些嘎七馬八的零碎也不必知道。到我這兒來混跡兩天,入庫的幫著記個檔就成,不費(fèi)您什么功夫?!?/br> 素以嘆了口氣,撫撫那些精巧的做工。一縷縷一道道的牡丹帶、盤金滿繡、黑白鬼子欄干,入人眼也就三兩天,轉(zhuǎn)手就撂,難免有些傷感。她晃晃腦袋,“這挑費(fèi)太大了!” “這是排場,不能免的?!瘪T嵐青舉著茶壺嘬壺嘴兒,吱溜一聲響,又道,“老百姓過日子,家來個窮親戚打秋風(fēng),不喜愛的,或舊或款兒不好的,打包袱就送人了。宮里衣裳不能夠,沒人拿龍袍做人情的吧!上回庫房里鬧耗子,清庫清到最后滿地的金片子,衣裳都給禍害完了,可惜了的?!?/br> 素以曼聲應(yīng)著,坐在桌前蘸筆登帳,等著蘇拉翻看,一樣樣報花名兒,“萬絲生絲纓冠一頂、石青金龍褂一件、白玉鉤馬尾紐帶一組、行龍鑲熏貂披領(lǐng)一件……” 造完了冊讓馮嵐青過目,馮太監(jiān)打眼一看,笑道,“姑姑好漂亮筆頭子,宮女子大多不識字,您這手是擎小兒打下的底子?” 素以笑道,“開蒙的時候跟著家里哥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