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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捱挨著她說,“咱們不是給您道賀嘛!在萬歲爺跟前,想想都有出息。你只管卯足了勁往上爬,我往后天天給你遞綠頭牌?!?/br> “胡說?!彼匾孕ζ饋?,“你就不能有點正形?我是去做使喚丫頭,又不是晉位做主子,你遞個屁的綠頭牌!” 妞子插腰子站著,“留神,什么屁不屁的,圣駕跟前犯了毛病,沒等晉位就給打死啦?!?/br> 三個人互相鬧慣了,說什么都不帶置氣的。臨了六只手捧在一處,眼淚汪汪的道別。素以抽著鼻子說,“這趟分了道,再要見就得費大力氣了。隔座宮門隔個山頭,道上碰見了都不能隨便搭話?!?/br> “可不,真是得形同陌路了?!逼反阂粗劬诟?,“你得有點兒眼力勁兒,御前的人和咱們不同,不能交心的,自己給自己留后路,脾氣來了也要克制著。在局子里你管教徒弟,到了那邊輪著你讓人管教了,可得放平了心氣兒,記著了?” 素以點頭,聽話得像個孩子。妞子扁著嘴說,“原想一處混到出宮的,現(xiàn)在是不成了。你這丫頭忒壞,自己往高處去了。” “天地良心,我壓根兒就不想去。左手免了罰,右手就讓我過去伺候,我自己鬧得也沒底呢!” 品春拾起包袱往她懷里一塞,“別誤了時候,這是你露臉的機(jī)會,自己好好抓著別撒手?!笨此t登登的,干脆把她推出了門檻,“走吧,到新地方重起爐灶去,別留戀這兒,這兒也沒什么好的?!?/br> 心腸軟的人容易傷感,其實尚儀局離養(yǎng)心殿并不算遠(yuǎn),三個人弄得像生離死別,想想也頗可笑。素以橫下心辭了她們出來,外面有專門接引的小蘇拉,垂首齁腰上來替她扛鋪蓋卷兒,領(lǐng)著她過了金水河,往乾清宮他坦里找床鋪去。 派好差事的各宮宮女太監(jiān)有專門的值房和他坦,養(yǎng)心殿的叫內(nèi)殿他坦,在一座南通北的長條院子里。進(jìn)了院門順著往里走,還有乾清宮他坦、四合意、四執(zhí)庫他坦,以及皇貴妃他坦。宮里有老規(guī)矩,皇貴妃等同于副后,銜兒太高太敏感,一般是不設(shè)的,所以他坦常年空著做果子房。這一溜屋子下來,隔著東邊一堵院墻是內(nèi)務(wù)府的修書處和槍炮庫。素以平常就愛瞎cao心,站在臺階上看過去,盤算槍炮庫離得太近,萬一哪天走了水該怎么逃命。 胡思亂想一陣進(jìn)屋歸置東西,養(yǎng)心殿他坦里的擺設(shè)和別處沒多大區(qū)別,同樣的灰墻青瓦,只不過墻邊的高案和螺鈿小柜上檔次些。木料烏油油的泛光,抽屜和柜門上嵌著云頭式白銅拉環(huán),和地中央的八仙桌是成套的。素以走過去把包袱放下來,桌上擱了只元青花的廣口壺,里頭養(yǎng)了兩瓣雕刻過的水仙,抽起寸余的嫩芯兒,沒有開花,看上去像發(fā)了芽的洋蔥。 還有睡覺的地方,這里不是大通鋪,每人一張床,這大概是御前女官才有的優(yōu)待吧!地炕燒得太熱容易上火,學(xué)南方人支床,攏火盆,照應(yīng)好了自己才能盡心伺候萬歲爺。小蘇拉放下鋪蓋卷就走了,她站著琢磨了下,東邊鋪上有人住,料著是那貞的。剩下兩張床,一張臨窗,一張朝南對著門。她把被子鋪陳在檻窗下的空鋪上,被子枕頭才收拾好,聽見外面有說話聲,一路朝這兒來了。 門上膛簾子一掀進(jìn)來兩個人,那貞她是知道的,另一張是陌生面孔,應(yīng)該就是新上任的司帳吧!以后要一塊兒共事的,素以想打個招呼來著,剛打算開口,那位不冷不熱喲了一聲,把她臨到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 “來晚了一步,榻榻都挑完了?”那個宮女把包袱往條凳上一放,老有意見的模樣。 素以原想好好處的,卻叫她這聲口弄得有點搓火。自己是尚儀出身,對規(guī)矩體統(tǒng)尤其看重。何況平時受慣了小宮女們的追捧,遇著這德性的就很反感了。要論挑眼功夫,那她可是祖宗。她似笑非笑看著她,這姑娘挺周正的一張臉,rou皮兒不錯,大眼睛高鼻梁。說底子好吧,又覺得兩只眼睛之間的距離近了點兒,生生給臉拖了后腿,看著拘得慌,壓抑,小家兒氣。 她嗯了聲,“沒錯兒,真不巧,您來晚了一步。” 那宮女瞥她一眼,“我到這會子才知道,宮里也興占山為王那一套。” 那貞看過來,臉上顏色不好。素以調(diào)過頭去,笑了笑道,“萬事有先來后到,怎么叫占山為王呢?您要來得早,兩張鋪由得您挑。眼下是沒辦法了,您看我都鋪排好了?!?/br> 那姑娘吊起一邊嘴角來,“要說先來后到,其實我上半晌就來瞧過屋子,也相中了那張床,只是局子里一忙耽擱了?!?/br> “是嗎?”素以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來,“我到的時候沒瞧見鋪板上有什么東西,您要是做個記號留個紙條兒,我興許就能知道了?,F(xiàn)在怪不好意思的,再挪地方我胳膊里使不上勁兒,您瞧這可怎么辦?” 不就是密貴妃的表妹嗎,有什么了不得!任她在局子里怎么占先拿大,橫豎自己是不打算買賬的。不管是在養(yǎng)心殿外還是養(yǎng)心殿內(nèi),論來路她們應(yīng)該是平起平坐,她不覺得有謙讓她的必要。其實自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只要她態(tài)度好點兒,讓她騰鋪子她二話不說??墒撬@么趾高氣揚,她就打定主意給她軟刀子吃吃。 那貞在邊上看新來的司帳憋得臉紅脖子粗,畢竟以后要一塊兒當(dāng)值的,鬧僵了總歸不大好,便融融打著圓場,“這點子小事也別計較了,入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萬事好商量。你們以前不在一個局子里當(dāng)差,互相不熟悉吧!來介紹介紹自個兒?!?/br> 素以覺得自己比這女孩大方多了,也不遲登,含著笑道,“我姓素,你就叫我素以。那貞說得對,咱們進(jìn)了一間屋子就是一家人,往后要請您多多關(guān)照呢!” 那宮女端著,看得出眼里的輕蔑,嘴上倒還答應(yīng),“我姓何,叫瓊珠,有不周到的地方,也請您多擔(dān)待?!?/br> 表情不好,語氣尚且過得去。素以也不是計較人,她這么說了,自己就先讓了一大步。循著她的話頭子道,“我知道這名字的來歷——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出處是這里嗎?” 瓊珠瞧她讀過書,鄙薄的意思稍淡了點,點頭道,“您說對了,就是打這兒來。” 素以訕訕笑,“您這名字取得詩情,和您人挺搭?!?/br> 瓊珠古怪的瞧她,暗想這位真不簡單,剛才還針尖對麥芒呢,怎么一下子恭維起人來了?既然她放軟,自己再死磕著容易下不來臺。她這人擎小兒有個毛病,想要的東西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要攬到兜里來。剩下的那張鋪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對面是房門,進(jìn)進(jìn)出出讓人一眼瞧見你倆大腳丫子,簡直要磕磣死人!于是她換了副嗓子,臉色也來了個大轉(zhuǎn)變,對素以道,“您真會說話,我剛才語氣不好,惹您笑話了?!?/br> 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