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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以被他兩句話呲達得面紅耳赤,這兩年心氣兒也平了,不像早前斗雞似的,挨兩句訓(xùn)斥不痛不癢也受得。何況這位是掌著生殺大權(quán)的主子爺,能這么寬宥不管怎么都得心存感激。她泥首謝了恩起身侍立,也不敢抬眼看,只管低頭盯著腳下一塊方磚。 皇帝瞧她一眼,面上不動聲色,嘴角卻抿得更緊了。這張臉?biāo)圃嘧R,仔細辯了辯,倒是說不出具體哪一處,就是那神情氣度,和暢春園皇太后頗有些相像。難怪弘巽要來幫襯她,大約是出于這原因,有些愛屋及烏吧! 他別過臉看廊廡外頭,對弘巽道,“昨兒朕去給老祖宗請安,老祖宗提起熱河行宮的事來。皇父在治時曾說過要去承德避暑,后來一年年總有事耽擱。不是民間鬧饑荒,就是韃靼人挑事兒打仗。到如今四海升平,朕準(zhǔn)備命工部著手?jǐn)U建院子?;矢钢鲝埱趦€,朕記著教誨也不大建。老祖宗面上交代過去,明年立夏遷到那里住一陣子,算了了她的心愿。你回去探探皇父和額涅的口風(fēng),瞧二老有示下沒有?!?/br> 弘巽笑了笑,“額涅的脾氣皇上還不知道?扎在一處地方就不愿意挪窩。我又和皇父不對付,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仡^我上莊王府找三叔去,托他去和皇父說,興許還管用些。他們?nèi)ゲ蝗ザ紵o所謂,兩個人在暢春園過得也挺滋潤?;噬蟿ecao心他們,只管老祖宗跟前應(yīng)付過去就是了。” 皇帝聽了潦潦點頭,“舟車勞頓的,不去也好?!?/br> 弘巽應(yīng)個是,“前兒還說要裝叫化微服出巡呢,額涅說人多不自在,情愿和皇父兩個人。” 皇帝眼里閃過微芒,眉頭微一攏,旋即又熨平了,換了個夷然的聲氣道,“這二位日子過得舒坦,朕當(dāng)初做皇子的時候也曾在外辦差,苦頭吃過不少,心境倒是很開闊的?!?/br> 弘巽搖頭,“皇父是什么人?他要裝叫化,這點就是瞎胡鬧。我估摸著又是三叔攛掇的,指不定還要搭伙一塊兒去呢!” 皇帝面冷,平常臉跟石膏模子打出來似的,表情不夠生動。弘巽說到高興處眉飛色舞,他卻不是的,嘴角略一挑就算是笑了。弘巽瞧他松散,追著問,“秋狝的時候定下來沒有?我手癢癢好久了,聽說林子里有熊瞎子,我打下來扒皮給哥子做椅搭?!?/br> 皇帝哦了聲,“那敢情好,下月初九就動身,朕可指著你了?!?/br> 弘巽得意非常,光著兩條胳膊做了個掃袖的動作,恭恭敬敬打個千兒,仰臉笑道,“萬歲爺擎好兒吧!”起了身,一縱就和兄弟侄兒們鬧到一處去了。 素以垂手站在一邊,他們有說有笑時沒人注意她,她有了緩和的時間,漸漸從驚恐中平靜下來??深SH王一走皇帝又回過身來看她,她的心立馬又吊起來,只覺皇帝常服袍角的緙絲海水江牙繡晃眼得厲害,直要戳進眼眶子來似的。 不過說來也奇怪,她以為命雖留住了,總免不了要懲戒,可是卻沒有?;实蹎査?,“你老家兒哪個旗上的?家里有什么人?” 她蹲個身道,“回萬歲爺?shù)脑?,奴才是角旗下人,家里有父母親,兩個兄弟一個meimei。阿瑪現(xiàn)任下五旗包衣參領(lǐng),在西山營里當(dāng)值?!?/br> 皇帝沉吟了下又道,“和副都統(tǒng)達春家有親戚沒有?” 素以鬧不清他話里用意,只規(guī)規(guī)矩矩的答,“副都統(tǒng)是奴才阿瑪上峰,老輩里沒有什么關(guān)系?!?/br> 皇帝半晌嗯了聲,也沒別的話問,背著手往丹墀那頭去了。 素以等他走遠了才敢抬起頭來看,皇帝正面沒見著,單看背面,那也是英姿挺拔不容小覷的。她暗暗松了口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的天兒,后背衣裳吃透了汗,貼在身上冰涼一片。她狠狠打了個哆嗦,才發(fā)現(xiàn)手心辣辣的痛起來。原來通關(guān)的牌子攥得時候久了,在指根上壓出了一道深深的凹槽,把四根手指頭都弄得沒了知覺。 馬六兒縮在值房里不敢露頭,風(fēng)波過了才出來搭話,“阿彌陀佛,姑娘好大造化,這是白撿了條命??!虧得有睿王爺在,否則這會兒已經(jīng)上恩濟莊受香火去了?!?/br> 素以干巴巴的笑,“可不,算我命大?!彼樦寺暱催^去,睿親王練布庫正練得起勁,牙咬在rou里,張著膀子造聲勢。剛才的事過眼就撂了,像是從沒發(fā)生過一樣。她想道謝找不著機會,這地方呆著又太瘆人,忙同馬六兒道別,從月華門溜了出去。 走在夾道里從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她這會兒腿肚子里還抽抽,往前趕騰云駕霧似的。索性停下來,左右看沒人,便靠著宮墻蹲一會兒。 日頭正旸,照著紅墻頂上的明黃琉璃瓦片,反射出一串跳躍的金來。她細回憶起皇帝對她的評價,說她毛躁不配調(diào)理人,再想到值房里那起子追著她叫姑姑的小宮女,簡直覺得無地自容。仰臉哀嚎一嗓子,臨要出宮還干這么掃臉的事,不是丟祖宗八輩的人么!她天天端著架子管教別人,自己卻又這么沒出息,想想都要臊死了! 蹲了會子還得起來辦差,一路往北過長康右門,斜穿過御花園到貞順門道兒能近點。經(jīng)過北五所邊上的角門,里頭規(guī)矩和旁的地方不同似的,掌事太監(jiān)吆五喝六的罵蘇拉。往里看一眼,官房堆得像山那么高,要是滾下來能把人砸死。味兒也不好聞,這是秋天還湊合,要是趕在大夏天,那得把人熏死。 她腳下加緊著趕路,到了貞順門前出牌子給守門禁軍看。探身出去瞧見外面墻根上蹲了兩個男人,穿一裹圓,鬢角拉拉雜雜的樣子,確實不是好人家打扮。她招了招手,“是翠兒家的嗎?” 兩個人點頭哈腰的上來打千兒,“正是,請姑姑的安?!?/br> 素以取了翠兒榻榻里清理出來的東西給禁軍過目,里頭有三吊當(dāng)差得的月例錢,還有兩身行頭一雙鞋,一并給了她家里人,又道,“人在燈籠庫前的井里找著了,這會兒運到西邊槐樹居了,你們上那兒收尸去吧!” 兩個男人在宮門外等了四天,其實心里早就有了預(yù)感,可當(dāng)真得了這樣的下落,一下子控制不住,嗚嗚咽咽的悲泣起來。 素以看了嚇一跳,“快節(jié)哀,宮里忌諱哭,叫別人看見了要惹事兒的?!币活^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銀子來,“我也沒什么積蓄,這點錢當(dāng)是我隨的賻儀?!?/br> “不、不……”那兩個人推讓,“姑姑為咱妹子的事cao勞,不敢再叫姑姑破費。” 素以往他們手里一塞道,“我是宮人,不帶和爺們兒推推搡搡的。錢不多,就是個意思兒,別嫌棄才好。我那頭還有事,這就回去了。你們也往城西去吧,耽擱久了不成。”說著退進宮門,原道折了回去。 肩上卸下副擔(dān)子,走道也松快些。把牌子交回敬事房,再回到長房的時候,尚儀綏嬤嬤招她吩咐話,“慎行司來過人了,這關(guān)躲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