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第一次竭盡全力地嘶喊。她感覺許多血從嘴巴里涌出來，可是奔涌的血液滋潤不了嘶啞的嗓子。淚水像決堤的洪。諾方嚇住了，他從拉拉身上滾下來，倉惶地逃向浴室。浴霸大開，刺眼的金黃的光一路漏出來，灑在昏暗的房間里。床頭燈微弱的光被驅(qū)逐。拉拉游魂一樣起身，她走到梳妝鏡前看鏡中的自己，赤裸的光滑的胴體為什么吸引不了諾方的心？一定要狂野和激情才能被追求嗎？平平淡淡、斯斯文文是本真，卻為什么在諾方看來便索然無味？

    拉拉伸手觸摸到嘴角腥臊的血液，發(fā)出荒涼的笑。為什么她連哭都要以笑的形式，優(yōu)優(yōu)雅雅，不著痕跡？

    諾方已從浴室里出來，他像一只困獸疲乏地看著拉拉。

    第一次，拉拉鄭重地同他說，用悲憫的聲腔，她變成妓女，不是我造成的，是你！愛她，為什么不勇敢地娶她？不敢反抗父母，不敢沖破藩籬，你一手制造了三個人的悲劇。你，她，還有我。

    拉拉轉(zhuǎn)過身，微笑地看諾方。還有我。

    還有我。站在雨夜街頭，拉拉神經(jīng)質(zhì)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還有我，還有我……

    滾！滾！滾！

    拉拉想起諾方一次又一次地吶喊。她的優(yōu)雅顯出他的卑鄙和沒有修養(yǎng)。他抓狂。他要把她從他的視線里趕出去。

    雨不停地下。街道旁邊的飾品店里傳出音箱播放的歌曲。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瞬間，拉拉感覺胸腔里的那顆心刀絞一般的痛。

    拉拉在打了幾個寒噤之后走進一家酒吧。

    酒吧叫“酒酒未眠”，座落在城里一條陳舊的巷子里。閃爍而詭異的霓虹燈，眨呀眨。拉拉幽魂一樣飄進去。酒吧內(nèi)的空氣駁雜，但是溫暖。酒精的氣味濃得泛濫。拉拉將傘放在門邊的水桶里，坐到了吧臺邊。吧臺上還坐著一個男孩。纖瘦的背影。靜靜地喝酒。酒吧里到處都是閃動的年輕的頭顱，但是男孩很安靜。

    拉拉開始喝酒。她不善酒力，幾杯啤酒就已經(jīng)頭重腳輕根底淺了。男孩遞過一根煙來，曖昧的燈光里目光清澈。

    拉拉推開他的手，我不抽煙。男孩把煙扔給服務(wù)生，拉了吧臺椅靠近拉拉坐著。干一個。

    拉拉同他碰了杯。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問。

    拉拉。

    我叫粑粑。糍粑的粑。

    拉拉撇了撇嘴角，淡淡地笑。

    男孩結(jié)了帳，拉起她的手出了酒吧。室外氣溫驟冷。男孩脫下外套給拉拉套上。溫暖，各種溫暖。拉拉的淚不知為什么就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你也會冷。拉拉說，又開始習(xí)慣性地善良。

    男孩把領(lǐng)口拉緊，我是男子漢。男孩把雙手展開，來吧，你需要一個懷抱。拉拉慢慢地靠近那個發(fā)熱的軀體，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你可以報復(fù)我，我怎么對你，你就怎么對我，可是你這個笨女人，蠢貨，你不敢！你和她不一樣，她連妓女都敢做，可是你，拉拉，你就是個蠢貨，你不敢！

    拉拉想起諾方的辱罵。兇惡的嘴臉，各種仇恨。好吧，我需要個溫暖的胸膛。拉拉把自己徹底陷進這副年輕的軀體里。

    開房，接吻，zuoai，分別，離開。

    雨奇跡般地停了。拉拉回過頭看那年輕的背影，淡淡地安靜地笑。

    拉拉的生活繼續(xù)。不悲不喜，她這樣要求自己。諾方的暴力，拉拉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她似乎被打成了被虐傾向。

    拉拉換了單位。新單位工作繁忙。拉拉忙著忙著就成了雙重人格。夜里哭成淚人，白天笑靨如花。好吧，這樣下去，很好。

    拉拉，喝酒了。不要這樣小家子氣，一副拿不出手的樣子。拉拉回過神來，就在剛才，她走神了。喊她回魂的是她的上司。拉拉驚覺自己正在赴宴。奢華的酒店包間，輝煌耀亮的燈光，高朋就座。她的身邊還空著一些位置，這時，門呼啦啦被推開，幾個男孩子風(fēng)一樣卷進來，青春的活力一下把燈光推向一片極目的白。依稀仿佛是秋天的田野，十歲的男孩站在雛菊怒放的田埂上，用好看的清秀的眉眼仰視她，我叫粑粑，糍粑的粑。

    眼前的這片白，拉拉又看見一張清秀的面龐。

    我叫粑粑，糍粑的粑。依次自我介紹，拉拉聽到男孩說。

    拉拉緩不過神，這一瞬間她已陷入前世今生。

    第161章 董太醫(yī)

    已過晌午，董娘子來向袁氏回話：“夫人，午膳已經(jīng)備好，可以請董太醫(yī)入席了。”

    袁氏點了點頭，向綠荷道：“我們?nèi)ネ庹纯础！?/br>
    于是袁氏領(lǐng)著一群丫鬟婆子徑往垂花門而來。

    還沒到垂花門，就見袁弘德陪著董太醫(yī)從影壁后頭走出來。

    “盛澤！”袁氏忙迎上去。

    袁弘德向袁氏點頭施禮：“姑姑?！?/br>
    袁氏看向董太醫(yī)，笑道：“董太醫(yī)辛苦了，宴席已經(jīng)備好，請董太醫(yī)入席?！?/br>
    董太醫(yī)卻是興致不高，拱拱手，興趣索然道：“老夫還有事，就先告辭了?！?/br>
    袁弘德要送，董太醫(yī)讓他留步，袁弘德便讓管家送董太醫(yī)出去。

    袁氏不解看著袁弘德：“董太醫(yī)他怎么……”

    袁弘德抿唇神色凝重。

    一旁小十三道：“他無法治尹小姐的眼睛，哪有心情留下來赴宴？”

    袁氏訝異看向袁弘德，袁弘德點了點頭。

    袁氏無關(guān)痛癢，但一想到尹凝波的眼睛不能治好，這婚事就不好退了，不免有些不開心，嘟噥道：“董太醫(yī)在太醫(yī)局那可是老資歷的，想當(dāng)初我還未去老陜州的時候，他的醫(yī)術(shù)就是太醫(yī)局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連他都治不了尹氏的眼睛，那尹氏豈不是要一輩子做瞎子？”

    袁弘德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重新走入垂花門。

    袁氏看著他的背影，伸手要去招呼，袁弘德卻已經(jīng)走遠了。

    葉茗荃道：“將軍心里不好受著呢，夫人就別火上添油了?！?/br>
    “你這奴才怎么說話的呢？”董娘子斥責(zé)了葉茗荃一句。

    袁氏卻拉住葉茗荃細問道：“那董太醫(yī)可有說尹氏的眼睛可有得治？”

    葉茗荃苦瓜臉，嘆息道：“董太醫(yī)說除非呂神醫(yī)在世，可是呂神醫(yī)已經(jīng)過世了啊?！?/br>
    “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