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小孩兒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兒看著他不說話，就那么站著。

“我叫付坤，”付坤想起了學(xué)校那些一二年級的小孩兒，覺得大概是自己笑得不夠慈祥，于是又咧嘴笑了笑，“你叫什么？”

小孩兒還是不出聲，一直瞪著眼睛看他。

“得，愛說不說，你站著吧。”付坤的耐心瞬間消失，直起身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去，跟這小孩兒玩，還不如去和面呢。

“一杰?！鄙砗髠鱽硪粋€(gè)稚嫩的聲音，有些怯生生的。

“??？一截兒？”付坤停下腳步回頭，“這什么名兒啊，我還半截兒呢?！?/br>
小孩兒瞪著他似乎有些茫然，接著就垂下眼皮看著地板不說話了。

“行吧，一截兒，”付坤覺得他這樣子有點(diǎn)兒可憐巴巴的，于是心軟了，“我去和面，你來玩么？”

小孩兒又不出聲了，付坤的耐性第二次瞬間消失，這小孩兒什么毛病?。?/br>
但在他打算跨出門去的時(shí)候，小孩兒又用比剛才高一些的聲音說了一句：“一杰?！?/br>
付坤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一杰？”

小孩兒點(diǎn)點(diǎn)頭，帽子上的毛線球也跟著晃了晃。

“有姓一的么？哪個(gè)一??？”

“一二三的一?！毙『航K于說出了超出倆字的句子。

一二三的一？付坤本來準(zhǔn)備在腦子里劃拉一會看看是什么字，沒想到這么簡單，對于他這種除了自己名字，能筆劃不出錯(cuò)寫出來的字兒統(tǒng)共也沒幾個(gè)的人來說，一字最招人喜歡了。

這小孩兒說話像是怕吵著誰的，始終很小聲，大概是因?yàn)橐恢蔽嬷谡?，不過聲音還挺可愛。付坤很有興趣地走回到他面前，想逗他多說幾句：“哪有人姓一二三的一啊，你識字兒么？”

“就是……一二三的一。”小孩兒低下了頭，又往后躲了躲。

“吃蝦條么？”付坤從兜里掏出一包咪咪蝦條遞到了他面前。

小孩兒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來，手指在蝦條袋子上碰了碰，又縮了回去。

“口罩摘了，不悶啊？”付坤用牙咬著袋子，左手捏著袋口撕開了，拉過他的手，把蝦條都倒在了他手上，“吃吧?！?/br>
“我感冒了，”小孩兒低頭摘下口罩塞到了棉衣兜里，捏了一根蝦條放進(jìn)了嘴里，“謝謝哥哥。”

沒了口罩的阻礙，付坤聽出了他聲音中帶著的鼻音，但小孩兒一直低著頭，付坤只能看到他翹著的鼻尖，于是干脆蹲在了他面前。

“一截兒，你長得真像女孩兒啊，”看清小孩兒的模樣之后，付坤感嘆了一句，“比許佳美長得好看多了?！?/br>
小孩兒沒說話，只是垂著眼皮繼續(xù)低頭吃蝦條。

“你有小雞雞嗎？”付坤逗他。

“你有嗎？”小孩兒抬頭看了看他，又很快地低下了頭。

“有啊，”付坤站起來，很威風(fēng)地拍了拍自己褲襠，“跟這兒放著呢?！?/br>
“不信?！毙『撼灾r條不再抬頭。

“嘿，這有什么不信的啊，”付坤樂了，費(fèi)了半天勁才把羽絨服脫下來扔到一邊，“來讓你看看?！?/br>
老媽從里屋出來的時(shí)候，付坤正低個(gè)腦袋準(zhǔn)備解褲腰上的扣子，她一看就愣了：“你干嘛呢！抽什么瘋！”

“劉姨好?！备独び行┎缓靡馑嫉睾俸贅妨耍瑳_跟在老媽身后走出來的劉姨問了個(gè)好。

“好好，坤子，弟弟可愛嗎？”劉姨摸了摸付坤的臉。

“嗯，就是不愛說話，逗半天才說一句?！备独ぷプヮ^。

劉姨走過去拉起小孩兒的手：“一杰，以后這就是你的新家了，喜歡這個(gè)哥哥嗎？”

小孩兒不說話，也不再吃蝦條，只是盯著自己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我就走了，總之呢……”劉姨拉著老媽走到了門口，聲音很小，付坤追過去，聽到劉姨嘆了口氣，“誰領(lǐng)養(yǎng)都想要嬰兒，不記事兒的容易養(yǎng)得親，這孩子被他媽扔的時(shí)候都一歲了……”

“什么??？”付坤沒聽明白，插了句嘴。

“邊兒去，別鬧。”老媽拍了拍他。

付坤扒著門沒動，劉姨沖他笑了笑，繼續(xù)小聲跟老媽說著：“你們是知道的，特別不愛說話，人家來挑的時(shí)候看他長得可愛，都想帶回去，可怎么逗也不說話，又就都不愿意了，怕以后跟父母不親……”

“知道，我跟老付吧，就是覺得跟這孩子特親，說不說話都覺得親，”老媽也小聲說，“多乖啊，愛不愛說話的，以后適應(yīng)了慢慢就好了，我家還能讓他有個(gè)伴兒，坤子性格好著呢，小狗似的見人就搖尾巴?！?/br>
“我看也是，他跟坤子話還挺多?！?/br>
付坤顧不上抗議老媽老跟別人說他跟小狗似的，他還沒聽明白劉姨和老媽的意思。

這小孩兒要留在他們家？

不是meimei嗎？真變成弟弟了？

他滿肚子疑惑，但一直沒機(jī)會從劉姨和老媽的對話里找到提問的的機(jī)會。

一直到老媽送著劉姨出門了，他才回過神，看了一眼被老媽抱到沙發(fā)上坐著的小孩兒，追了出去。

“媽，那小孩兒要住咱家？”劉姨被送走了之后，付坤總算在樓下逮著機(jī)會問了出來。

“是啊，不是跟你商量過的嗎，你不也很想有個(gè)弟弟嗎，還催著我們給你去撿一個(gè)回來。”老媽笑笑。

“我是想要個(gè)meimei……”付坤糾正了一下老媽，不過弟弟就弟弟吧，“我以為你們都把這事兒忘了呢?！?/br>
“那哪能啊，我跟你爸商量了很久了，你太小，就沒多跟你說，來，”老媽把他拉到一樓樓道邊兒上，“媽跟你說，這孩子特別可憐，他mama不要他了。”

“??？”付坤愣了愣，立馬想起了許佳美她們班那個(gè)叫江欣的小姑娘，聽說也是父母不要她了，跟著爺爺奶奶過，每天穿得像個(gè)小要飯的，一整個(gè)冬天就一件棉衣，臟得都看不出色兒了。

“把他送到福利院了，但是呢，別人領(lǐng)養(yǎng)都想要年紀(jì)小的，他不夠小，又不愛說話，所以都沒人愿意帶他回家……”

“??？”付坤瞪圓了眼睛，其實(shí)也不是太不愛說話啊，而且長得多可愛啊，居然還送不出去了？

“他怕生，我和你爸爸去看他的時(shí)候，逗一個(gè)小時(shí)都不說一句話，”老媽嘆了口氣，“他mama不要他，他估計(jì)就算記不清，也有感覺了，劉姨說他被扔到福利院去的時(shí)候，就一個(gè)名字，連姓都沒有，那一年到福利院的孩子都統(tǒng)一姓福，他就也姓福了，不過長大了都知道這不是自己真的姓了?！?/br>
難怪只說自己叫一截兒啊，付坤總算是弄清了一件事。

他又琢磨了半天：“那咱家收養(yǎng)他了？”

“嗯！”老媽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