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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與季玖都看不見的虔誠。季玖的眼睛始終是閉的,看不見他,也看不見他眼里的自己。這樣的事連同今夜他也才經(jīng)歷兩次,無從分辨好壞,無從分辨輕重,也沒有這份心思。卻不知道身上那人由始至終,都小心而輕柔的動作著,一如猛虎細(xì)嗅薔薇。第二卷·六遠(yuǎn)處的雞鳴聲劃破黑夜,黎明到來時季玖睜開眼,枕畔多了一人,那人將他抱在懷里,正閉眼睡著。他睡得極沉,連季玖醒來也不得知,季玖對眼前陌生一幕發(fā)了好一會愣,待看清那人面目時,頃刻翻身而起,抓了衣物胡亂套上,連鞋都不及穿,赤著腳奔了出去,像是有猛鬼野獸在窮追不舍,奔跑時帶起一片塵土。軍營外是有一條河的,因地勢之故,河水并不清冽,泛著一股沙土的濁黃。河岸一里地外有村落,因河水不潔,家家掘井用水,這河水就成了軍營里洗刷牲口們專用的水源。季玖一口氣奔到河邊,而后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跳進了河里。隨他一路奔來的侍衛(wèi)登時呆了,看著沉入水底的將軍,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好不容易醒過神,正準(zhǔn)備開口喚人救命,才想起自家將軍水性好得很,除非被人摁著腦袋綁了手腳,否則哪里會淹死呢?所以,將軍必定不會是尋死的。那他這是做什么?天蒙蒙亮從軍帳里沖出來游泳嗎?太不可思議了。那侍衛(wèi)在岸邊站了片刻,終是忍不住,蹲身沖著泛起漣漪的河面喚道:“將軍,將軍,將軍?”季玖一口氣郁結(jié)在胸口,將自己沉進了水底,水流四面擠壓著,直到胸腔像是要炸裂開般,才猛地躍出水面,甩了臉上水跡,看著岸上那團黑影,默了好一會才道:“心煩,來洗個澡?!?/br>那侍衛(wèi)又呆了呆,才道:“將軍,這河雖是活水,軍中到底都是拿它洗刷馬匹、夜壺……您何必在這洗澡?”也不嫌臟。季玖笑了一下,臉色在暗處也看不清,卻莫名的說了一句:“這水比我干凈?!?/br>侍衛(wèi)不懂,季玖懂,季玖不再說什么,重新沉進水里。一口氣也不知憋了多久,腦中都嗡鳴了,才恍惚著睜開了眼,濁黃的河水涌入眼眶,他的眼睛瞬間酸澀起來,連帶著口中都泛起了酸澀的味道,難以忍受。他這人,二十多年心高氣傲,連名滿江淮的花樓第一美人都不放在眼里,現(xiàn)在卻屈居人下,成了妖怪的禁臠,如何受得了。若不是性子一貫堅毅,只怕是尋死的心都有了。季玖在河中泡了一個時辰,天色大亮了,才取過侍衛(wèi)送來的換洗衣物,認(rèn)真穿戴好了,披著濕漉漉的發(fā)回了營中。從河里起身時,季玖看到了站在岸邊柳樹下的那人。這是伊墨第一次在陽光下出現(xiàn),一襲黑袍裹身,披散著烏黑長發(fā),陽光自柳樹枝條中漏下來,斑斑點點的灑在他身上,道不出的尊貴,宛若神祗降臨人間。卻驚不起季玖一絲驚艷感,他的心情卻已經(jīng)平復(fù)了,眼神波瀾不驚的從他面上掃過,仿佛那只是空氣,淡定的自他面前離開。季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拿他沒有辦法,但他從來就不是遇事退卻的人,辦法一定會有的。他堅信。只是三月過去,留在京中打聽那道人的心腹卻始終無消息傳來,季玖知道必是找不到了。卻又懷疑,自己手下暗探,莫說是一個小小道人,就是宮闈之事也能探聽得到,怎么這次就失手了?或許是著意躲著也未必。這個念頭一旦浮出,季玖心里就有了計較。立刻撰書信一封,綁在鴿腿上,飛出軍營。又是兩個月時光,季玖收到了回音,道人找到了。捻著字條,季玖不是不得意的,他不過是使了詐,著人傳謠言道城外村落里有鬼怪害人,已死了幾條人命,而后暗探們埋伏下去,果然等到了來降妖的道士。天羅地網(wǎng),逮個正著。但那道士什么都不說,只滿臉惱怒的要見季玖本人。季玖原就是要見他,自然愿意。立刻回了信去,請他到邊塞城中一敘。后又有信來,說是人已經(jīng)到了。換了輕袍便服,侍衛(wèi)牽了馬來,季玖駕著馬剛奔出練兵場,就見軍營門口處有兩人站著,似乎為何事爭執(zhí)不休。其中一人季玖認(rèn)識,是軍中伍長,另一人卻一身黑色武裝,背著藍(lán)色包袱,手中提了一把劍,側(cè)臉看去,卻陌生的很。季玖心中好奇,問他們何事。那伍長滿臉羞惱的指著那人道:“這小子蠻不講理!軍中現(xiàn)在又不募兵,他卻非要跑來參軍,我讓他晚些時節(jié)來,他還賴在這里不走了!”季玖也有些意外,躍下馬走到那人面前,只看了一眼,忍不住心中贊嘆好兒郎!這人猿背蜂腰,劍眉星目,俊朗非凡。季玖問:“何處人?”那人道:“雍城?!?/br>季玖又仔細(xì)看了看他,雖是年青人,身形高大卻無蠻橫魯莽之色,反倒是眉眼間有一股從容,或者說是內(nèi)斂,剛剛與伍長爭執(zhí)也是不溫不火,更顯得出眾。季玖起了愛才之心,就讓他留下了。命那伍長帶去錄名,與兵士們一起cao練。吩咐完了,又道:“即日起粘貼告示,軍中募兵?!?/br>伍長愣了一下,道:“最近沒有戰(zhàn)事啊?!?/br>季玖笑了笑,“很快就有了?!闭f著重新上馬,策鞭而去。馬蹄揚起一縷塵土,仿佛一縷黃綢,隔開了視線。那年青人本該隨伍長去錄名入軍籍,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著馬上駛者的背影。伍長走開兩步,又走回來,拽了他的手臂道:“看什么看,那是我們季將軍,軍里兩位季將軍,這是小將軍。好看是吧?別看他笑瞇瞇的,練兵時候有你受的!真是年輕人,在家有什么不好,偏要來參軍……”一路說著,一路嘀咕,還琢磨著剛剛那句“很快就有了”是什么意思。青年人被他拉著,也不計較,臉上仍是平靜的,偶爾回首,那邊的馬與人俱已消失在路的盡頭了。這才聽見伍長的嘀咕,心里忍不住想,他嚴(yán)不嚴(yán)厲,我比你曉得,你又沒被他打過掌心。季玖入城,進了茶樓雅室,剛點了一壺花茶,室門就被推開了,兩人一左一右,如墻壁般裹著一個鶴發(fā)童顏的道士進來,見了季玖連忙行禮,恭敬的喚了聲:“大人?!?/br>季玖讓他們退下,又做手勢請道人坐下,親自斟茶,笑著說:“仙家難請的很?!?/br>道人恨恨,“難請不也被你‘請’來了,”略頓,終是忍不住心里那口惡氣,補了一句:“你除了誑我,就是訛我,你這劣根什么時候能改改?”季玖一挑眉:“我只記得這一回,哪里還有誑你?”道人噤聲。季玖見狀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