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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舍地把碗邊舔了一舔。“再來一碗?”老曹頭忙問。年輕人笑道:“有勞了?!?/br>又上一碗,年輕人卻沒有自己吃,反而端著粥碗去了外面,爬上馬車,鉆進車廂里。老曹頭萬分擔憂他會不會一個不留神從上面滾下來,幸好年輕人身形十分靈活,他這才松口氣。溫暖林之卿穩(wěn)穩(wěn)端著粥碗,沒好氣地捅了捅縮在角落的一團黑影。“起來,吃飯?!?/br>那東西蠕動了一下,顯示他還活著,然后繼續(xù)冬眠。林之卿把碗放到一旁,拎起那人露在外面的一蓬亂發(fā),把他揪了出來。那人被迫從昏睡中驚醒,猶在迷糊,不耐地低聲道:“是誰這般大膽?!?/br>林之卿眉尖一蹙,揚手賞他一巴掌,冷冷道:“吃飯?!?/br>那人被打得臉歪到一旁,似乎是清醒了一些,頭抵在廂壁上,又閉了一下眼,才慢慢露出一個極其和氣的笑:“阿卿?!?/br>林之卿把碗推到他手邊:“快吃?!?/br>殷承煜抽了抽鼻子,仿佛是聞到了臘八粥的香氣,然后勉強撐著身體,挪動了一下,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林之卿靠在門邊,卻不看他,只是掀著簾子,許久不見天日,殷承煜不適地瞇了瞇眼,顯然是被外面的雪地晃了眼,便道:“原來已經(jīng)晴了?!?/br>林之卿并不理他,從車上跳下去,找老曹頭付了錢,提著一兜糖餅重新爬上車,隔著簾子吃了起來。忽聽到里面重物砰地砸地,林之卿連忙進去一看,只見半碗粥已經(jīng)灑在外面,殷承煜無力的右手軟趴趴地浸在剩余的碗中,臉上不自禁地露出疼痛的神情。那粥是才熬出來的,guntang。林之卿趕忙把他的手拿出來,然后用手巾擦了擦。殷承煜本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從來不曾虧待自己,是以一雙手也是保養(yǎng)得當,細膩嬌嫩,只在握劍處有一層薄繭,但那日林之卿見到他時,他的身上滿是傷痕,一向真愛的手和臉上也不能幸免,尤其是右手,遭重擊后上臂骨裂,現(xiàn)在用木條勉強包扎著,手上也不復從前的白凈細膩,虎口處一大塊燒傷,此時又被燙了,十指連心,殷承煜也疼得變了顏色,只是強撐面子不肯叫出聲。林之卿問老曹頭要了治燙傷的獾子油,先把他的手洗凈,然后用棉花一點點擦上。殷承煜右手使不上勁,任由他抬起手臂。上藥的力度并不小,藥油滴到傷口上時鉆心的疼,可殷承煜只是雙目緊盯著林之卿,仿佛根本察覺不到那疼痛。兩人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握著手了。殷承煜想著,兩年前一別,他也尋找過這個人,還曾遷怒荊衣,把他趕走,但這人就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再也不見蹤跡。他無數(shù)次想過兩人再見時應(yīng)是怎樣的場景,劍拔弩張或是惡言相向,總之這個人是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的。可是那日凌晨,梁府一遇,他隱藏在面具下的臉卻是笑的。后來回憶起那一幕,殷承煜都會不由地笑出來。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忽然就出現(xiàn)在面前,實在是意外之喜。但再見,竟然是在鬼門關(guān)外,在冰冷徹骨的江水中翻滾了小半時辰,渾身骨頭幾乎被水浪拍散,正以為閻王爺也看自己不順眼時,卻有一雙冰冷的手拉住了自己。沒想到,他沒有殺了自己,還救了他。殷承煜此時自然不會自戀到以為林之卿對自己因虐生愛,不能忘情.士別三日尚能刮目相看,何況已經(jīng)足足兩年不見,他也猜不到這個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但是命總算保住了,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被包扎成一個饅頭的手努力張了張手指,去抓林之卿的,卻被林之卿拍開。殷承煜吃個冷釘子,卻不覺尷尬,老老實實地坐著。林之卿用破布擦干了殘粥,又去買了一碗熱的。這一回他長了心眼,不讓殷承煜自己動手了。他的左手雖然沒有受傷,但重傷之下一樣沒有力氣,若是再潑一碗,囊中銀錢真的經(jīng)不起糟蹋。一勺粥送到嘴邊,還是guntang的,殷承煜毫不猶豫地張嘴,面不改色地吞下去。真他媽燙,他心中暗罵,臉上卻一副極為美味的神情。可惜這樣的臉色做出來也是擺設(shè),林之卿根本不看一眼,像填鴨一樣把一碗粥給他塞進去,林之卿下車還了碗。沒多久,老馬繼續(xù)拉著破車往前走。殷承煜忍著身上各處撕扯一樣的劇痛,盤腿坐起來,打算運氣療傷。林之卿救起他后,雖然沒有刻意為難他,但找大夫看病什么的是不可能有了,只是隨意抓了一些藥給他擦了擦,內(nèi)傷更是不肯給他治,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那日江上一戰(zhàn),實可以引為平生大恥,不僅折損了大量精銳,自己也遭人偷襲重傷落海。殷承煜把那些叛徒一個個刻在了心尖上,若有來日東山再起,必定要那些人死無葬身之地。但……那還是以后。他嘆口氣,目前情況著實不能樂觀。車簾破舊,兩扇之間有些縫隙總也合不攏。這樣一顛一簸之間,林之卿的背影隱約可見。剛才吃下肚的那碗熱粥好像一團火熱,溫暖了殷承煜整個肺腑。此去不知何處。除非必要之時,林之卿從不會跟殷承煜講話,而殷承煜也頗有自知之明。林之卿能救了他的命,而不是扔到江底喂魚,已經(jīng)是最大的忍讓,因此平日里他只是安安靜靜地蜷縮在車廂里養(yǎng)傷,沒有作怪。天寒地凍,這輛破車四處漏風,殷承煜裹著厚厚的被子,仍是覺得口齒打顫,筋骨硬成一團,林之卿卻執(zhí)意在外趕車,絲毫不肯進車廂來。殷承煜看著外面的日光,只能大概辨認他們是一路向西,這樣的方向持續(xù)了四五天后,即便林之卿沉默寡言,殷承煜也能猜出,他們這大概是要入蜀了。一提到那兒,他便不由地發(fā)笑。川蜀是林之卿的老家自不必說,他們的一段孽緣也是起自那里,自從谷中被一把火燒成精光,他也有近三年不曾回去,心里也是十分想念的。雖然還有重重心事,但因一路上有林之卿相伴,殷承煜也不曾覺得煩惱。因為大雪,官道兩旁本應(yīng)開設(shè)的驛站也關(guān)門謝客,天已經(jīng)快黑了,別處也沒有歇息的地方,何況地上滿是積雪,要露宿一宿,人受得住,老馬也受不住。林之卿跳下車,牽著把老馬偏離大路,往林子深處走。又走了小半里路,才在密林邊尋到一間茅草屋,門上拴著一把鎖。林之卿湊過去,用匕首一挑,輕而易舉開了鎖,開了門,進去看了一圈。這里是守林人夏秋狩獵的臨時居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