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

那人上身套了件厚毛衣，兩條長腿蕩在半空中，手邊擱了套試卷。紅色封皮，燙金色字體，上頭是四個大字——高考精選。

從謝俞那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看背影。

個子應(yīng)該挺高。

謝俞看了兩眼，越看越他媽眼熟。

跟某個人……氣質(zhì)、身形，都挺像。

再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那位姓賀名朝的男朋友一小時前還在床上，跟他打電話的時候還說等會兒打算再接著睡個回籠覺。

最后啞著嗓子來了句情話：“夢里見你。”

[jsdhwdmaX]：護欄上那個？

謝俞發(fā)過去一句，那人就低頭看手機。

謝俞確認后，捏著試卷走過去，順手將試卷卷起，隔著點距離，敲了敲那人的肩。

——然后謝俞毫無防備地、對上了一張說好了要跟他夢里見的男朋友的臉。

賀朝手指正點在屏幕上，“是我”兩個字還沒來得及發(fā)出去。題王爭霸私聊界面相當(dāng)顯眼，邊上小廣播里自帶各科公式滾動。

結(jié)果一扭頭就說不出話了。

“……”

他家小朋友，哪怕把整張臉都遮住，丟到人群里他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來。渾身上下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中央制冷空調(diào)，行走的炸.藥.包。

賀朝手機沒拿穩(wěn)，差點從護欄上摔下去。

“cao”這個復(fù)雜又猛烈的字眼，在這場漫長的對視下都顯得極其平淡。

謝俞手還僵著。

因為怕冷，他手習(xí)慣性一半縮在袖子里，只露出來半截指尖，手里那張卷成長條的試卷，標題正好對著賀朝，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高中難題數(shù)學(xué)A卷”。

謝俞大腦一片空白。

緩了會兒，賀朝曾經(jīng)的那些壯舉才一個接一個往外冒，不斷地提醒著他：面前這個人，是作文零分選手賀朝夫斯基，代表作，曾以一張十分的數(shù)學(xué)卷打破立陽二中低分記錄，永遠的年級倒一……

這些信息堆砌起來，謝俞腦子里總算炸了。

賀朝也懵，他從護欄上跳下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是飄的，差點一腳踩空。

然后他咳了一聲，挑了句非常蹩腳的開場白：“朋友……你有點眼熟。”

謝俞說：“是嗎。”

賀朝：“長得很像我男朋友。”

賀朝話還沒說完，謝俞就不動聲色地把衣袖一點一點撩了上去。

實在太煩。

一堆問號堵著。

想象中的那位眼鏡片大概有啤酒瓶瓶底那么厚的傻逼學(xué)霸突然變成了自己男朋友。

變成了他整天擔(dān)心怕他高考完只能去開挖掘機的男朋友，神奇智慧膠囊三十天一個療程大概都拉不回及格線的男朋友。

“你挑個地，”謝俞撩完袖子說，“你要是不嫌這兒丟人，就這兒也行?！?/br>
賀朝：“……”

賀朝離當(dāng)場死亡就差那么一點。

如果不是剛好聽到附近有個聲音在問“您好，我想請問一下，題王爭霸線下見面會在哪里入場”，他可能真的會死。

薛習(xí)生看上去精心收拾過，頭發(fā)上還抹了層略顯油膩的發(fā)蠟，整個人精神不少。黑色鏡框，格子襯衫。

手里還抱著好幾本書，謝俞粗略掃了一眼，看到、。

謝俞：“……”

賀朝：“……”

頓了頓，賀朝愣愣地問：“跑嗎?！?/br>
“跑，”謝俞說，“不跑難道還上去打招呼？”

被薛習(xí)生攔下來問路的清潔工大爺顯然對這個活動不甚了解：“啊？什么真爸？”

薛習(xí)生：“題王爭霸，是一款學(xué)習(xí)游戲，今天是我們的學(xué)習(xí)交流會?！?/br>
清潔工大爺搖搖頭，彎腰繼續(xù)掃地，邊掃邊說：“那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玩意兒，我這個老頭子不懂，從來沒聽說過?！?/br>
薛習(xí)生說了聲“謝謝您，打擾了”，說完再抬頭，隱約看到兩個身影在余光里晃了晃，等他想再仔細瞧瞧，人影已經(jīng)消失在側(cè)門。

雖然還沒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避開學(xué)委這個念頭一致，謝俞賀朝兩個人找準機會，從側(cè)門跑了進去。

世紀城里的人比外面更多，光是等電梯的就圍了一圈人，估計沒個兩三趟還輪不上。

賀朝當(dāng)機立斷，推開安全通道的門，直接走樓梯。

兩個人三步并兩步，扶著扶手往上跑，速度很快，跑了不知道有幾樓，光是拐彎就拐得天旋地轉(zhuǎn)。

伴隨著這種眩暈，謝俞突然想起來前陣子搜的那個百度知道，男朋友不愛學(xué)習(xí)怎么辦。我男朋友天上有地上無，就是總考倒數(shù)第二。

數(shù)學(xué)課上殘血的“賀帥”。

還有在公交車上，賀朝對著建行雜貨說的那句：“這地方我來過?！?/br>
……

再往前追溯，謝俞甚至想起來千紙鶴上那個潦草的O。

是零。

謝俞停下來，輕喘著氣，抬手把一邊口罩摘了，口罩垂下來貼在臉側(cè)，然后他靠著墻說：“行了……別跑了?！?/br>
安全通道樓上樓下都沒什么動靜，大家都在等電梯，就算有走樓梯的，也基本沒人往這么高的樓層走。

賀朝就著臺階直接往下坐，坐在樓道臺階上，打算正視一下兩人之間的問題，那一串亂碼似的游戲艾迪他壓根沒記住，只能問：“那什么玩意兒X？”

謝俞反問：“你，不要逼臉？”

賀朝抓抓頭發(fā)，他自認自己的應(yīng)對能力還不錯，遇到這件事也沒了轍，又扯開話題：“那學(xué)委是誰？”

謝俞暫時沒辦法思考，隨口說：“不知道，是誰都有可能。”

薛習(xí)生是題王爭霸游戲里的一員，仔細想想一點也不奇怪。放眼整個二中，無論是學(xué)習(xí)態(tài)度還是努力程度，沒有能跟三班學(xué)委比的。

平時見他不是在背單詞就是在刷題。

兩人說完，又沉默一會兒。

然后謝俞壓下所有情緒，把手里那份試卷遞過去：“你帶筆了嗎?！?/br>
賀朝也是這個想法，不當(dāng)場做張卷子，根本不可能相信這個離奇的巧合。

這也太他媽……

太他媽。

他接過試卷，又把那本丟過去：“帶了。你……挑一套?！?/br>
謝俞出門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想過，一個小時后，自己會跟賀朝坐在世紀城安全通道里寫試卷，而且常年穩(wěn)坐倒數(shù)第一的賀朝同學(xué)邊做題邊跟他說：“你這套題太簡單了……”

“你這套簡直弱智?！敝x俞額角狠狠地抽了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

☆、第七十四章

賀朝拿到試卷,習(xí)慣性先從頭到尾把題目掃一遍，心里對這套題的難易程度大概有個數(shù)，然后才動筆，直接在試卷空白處打草稿。